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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b>                  巡逻士兵见韩明珠没说话,小队长拱拱手,

    “若是韩姑娘不能说清楚,那我们也只能请上官禀告黄上了。”

    告状就告状,把告状说得这样委婉做什么。

    韩明珠知道今日躲不过去,她缓缓吐了口气,将胸中的怒气吐了出去。

    她掀开车帘,缓缓地下了马车,站在脚踏上,高抬着下巴,

    “施粥这事,确实是我们家牵的头,大家这样闹着,韩家的脸面确实不太好看。”

    “可是,凡事就没有能叫所有人满意的,有人还嫌银子有铜臭味呢。”

    “韩家做事坦坦荡荡,明白人自然着调我们做的是善事。”

    “倘是龌龊小人,就算我们拿出御田粳米施舍给他吃,说不得他们还嫌弃我们没给他配些山珍海味好下饭呢。”

    这话一出,很是展现了韩明珠的心宽,不计较这事。

    也就是想要揭过的意思。

    这话,就连巡逻的兵士也都觉得在理。

    若真是新米煮出来,香喷喷的粥饭,寻常人家尚吃不到这样的好米好饭。

    更何况穷苦人家,等待救济的难民们?

    一旦真的这样做了,估计非但吃不上饭的来领施舍,就是医食周全的也都要来领家去吃了。

    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到时候那些辛苦了一天,吃不上半口粥的人。

    怎么办?

    韩明珠更是把自己这个叫做有心心善,色色料想周全。

    她料理了施粥的事情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做熟了。

    每日几时熬粥,什么时辰施粥,如何维持秩序,皆是井井有条。

    没想到今年反倒出了岔子。

    韩明珠不由得想起,慧能大师曾经说过明年她命里有一道坎,若是过去了,就能一飞冲天。

    若是过不去……

    看来,她还得需要打起精神,不能太轻率了。

    她也委实料不到,到了年关,真的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韩明珠开始在车里坐着,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如此丢脸过。

    那个带头闹事的男子,在人群里,趁机高声道,

    “就算你给大家吃糙米是为了大家好,能让大家多吃几顿,不过你还没回答刚刚的问题呢。”

    “我们大家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也很感激你韩姑娘,甚至韩家。”

    “只是,你为何要明明给我们吃的是糙米,却收别人新米的捐赠?”

    “我们大家受了这施舍,那也要为那些捐赠银钱的贵人们要一句答复。”

    巡逻士兵为难地看了韩明珠一样,呵呵笑着打马虎眼,

    “是啊,韩姑娘,他们闹事确实不对,定然是要带回去衙门的。”

    “只是,这事吧,已经不是我们几个小喽啰能做主的了。”

    这个意思,还是想要韩明珠跟着一同去衙门呢。

    韩家的管事几乎是咬牙启齿的,

    “你们是什么东西,敢让我们家姑娘去衙门?”

    “那是我们姑娘该去的地方吗?”

    堂堂相府的千金,这些人仅凭一张嘴,就想让他们姑娘去衙门,实在是可笑至极。

    兵差嗤笑一声,“你们姑娘难道就不是人吗?是人去衙门怎么了?”

    “再说,又不是我们不给你们机会,可你们姑娘不回答啊。”

    “衙门又不是吃人的地方,只要韩姑娘说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就会放她回去,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你们都要把我们姑娘带到五城兵马司审讯,还说不让她受委屈?”

    韩家的管事拦在韩明珠的面前,和兵差争锋相对。

    韩明珠面色微微苍白,不过声音很平稳,态度也很温和,拨开前面的掌柜,

    “诸位,今日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发生。”

    “既然大家都想知道为何捐的是新米,却变成了糙米。”

    “那我就和大家解释一下。今日我来,是有另外一个消息告诉大家。”

    她捂着唇,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众人听她说有另外一个消息,纷纷将目光转向她。

    等了会,韩明珠喘了口气,继续说道,

    “马上就要过年了,若是上京的百姓还好,有些是外乡逃难来的,大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我就想着在城外搭建棚户,这样就可以安置大家,也可以让大家过个安稳一点的年。”

    “银钱有其他各府姑娘捐赠的,也有我的一份子。”

    会来粥棚领粥的,那都是实在过不下去的人家,还有哪些难民,都是在墙根背风的地方蹲着。

    白天还好,可到了晚上,还有落雪的时候,那就冷的不行。

    官府也不是不管,但官府的济民所也就是和韩家粥棚一样,舍粥,还会给一些厚衣衫暖身子。

    屋舍也有,大大的屋子,人一多,臭烘烘的,还不一定挤得进去。

    而韩明珠的意思,在城外搭建棚户,那样一家家的可以有地方住,一家人住在一起,有吃有住,过了这个年,也能好好的回乡去。

    一想到这些,底下的百姓有些后悔起来,刚才真的不应该闹事的。

    就不该听别人的挑唆。

    众人纷纷低下头去,韩明珠见此,心头满意地笑起来。

    面上,却是依然温和,

    “这搭建棚户,想要住的舒服,那就要深挖,这些事,都需要人手。”

    “这些日子,我都在观察你们,很多青壮年劳力。”

    “若是我们粥棚的粥真的吃不饱,那你们可以来报名,搭建棚户区。”

    “这是为你们自己做事,也能有瓦遮头,这做多少事,就可以来棚中领额外的干粮。”

    这就是以工代赈了。

    不但能够让这些人有事情可做,又能有干粮可领。

    韩明珠最后又下了一剂猛药,

    “若是你们做得好,不想要干粮,那也可以领银子,有了银子,你们想做什么都行。”

    一般这样的棚户区不会保留很久,等到开春,大家都散去后,就会拆除。

    浪费朝廷的人力不划算。

    让这些人来做这些事情,既能够消耗他们的力气,又能减少额外的人手。

    现在领到的粥不够吃,那就去做工。

    靠自己的力气换粮食,谁也不能多说什么。

    韩明珠同样也是在变相的解释,她收到的那些捐赠银子,去向如何。

    为何新米捐赠,变成了糙米。

    就是为了省下银钱来做这个。

    到了这一步,不只是那些闹事的人,就是领粥的百姓,也都纷纷地高看韩明珠一样。

    仙女菩萨就是仙女菩萨,她想的和大家的都不一样。

    这样挖空心思的为大家着想,可他们竟然还怀疑她。

    真的是太不该了。

    这个时候,大家都想要去找那个领头闹事的人。

    只是,人群里早就没了那个人的影子。

    “你们闹事,不过是被迷惑了,今日就算了,以后不要这么容易被煽动。”

    “要是觉得口粮不够,你们就把力气留着做工吧。”

    这就是不追究今日那些闹事之人的罪了。

    被兵差围着的人也知道刚刚那样愤怒是为了些什么人。

    更加感激韩明珠的宽宏大量,尤其是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

    她为他们提供了劳动换取食物的途径。

    他们这样的人,做工,都不一定有人要。

    富贵人家就算是买奴婢,那也是要经过挑选,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码头上做活,如今都腊月了,能有多少活计呢?

    否则,以为他们有手有脚,一把子力气,为何要来这里领粥?

    大家纷纷给韩明珠跪下,

    “多谢韩姑娘大恩。”

    “多谢韩姑娘。”

    韩明珠站在这些朝她跪拜的人面前。

    她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她身上简朴的衣衫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日头光照的变成了锦绣衣裳。

    韩明珠转向那几个兵差,傲慢地问道,“怎么样?各位兵大哥,还要我和你们去衙门吗?”

    那几个兵差也朝韩明珠拱手,讪讪的离去。

    惹不起,惹不起,果然文官就是惹不起,一张嘴,红白都由他们说。

    这里,韩明珠重新又变成了仙女菩萨,却不知斜对面的一个角落里,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里,阿琅和宝珠郡主等几个人坐在马车里。

    见到人群散去,韩明珠也没有被带回衙门,宝珠郡主顿时有些着急起来。

    抓着阿琅的手,着急地说道,

    “琅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说可以让韩明珠丢脸吗?”

    阿琅被宝珠郡主给摇晃的有些头晕。

    益阳县主坐在阿琅的另外一边,细声细气的,

    “宝珠,你消停点行吗?真是有脑子也和没脑子的一样,能不能用用你装满石头的脑子?”

    “这才刚刚开始,你要相信阿琅,而且,今日的事情肯定会传出去。”

    “捐赠银子的又不是只有咱们,上京那么多姑娘,总有几个看不过眼的,你且看着吧。”

    阿琅若有所思地看了对面的韩明珠,闻言笑了笑,

    “不错,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韩明珠今日这样一番下来,可谓是恩威并施,想来暂时是没有人敢再去捣乱了。”

    “不过,她为了填一个坑,挖了另外一个坑出来。”

    “可是坑多了,想要埋,那就只能自己填进去了。”

    城外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传开了,听到这个消息的老爷夫人姑娘们,非常的关注。

    纷纷的拿出之前家里收到的那些账本,打开来看。

    哪家还没个老成的账房呢,劈劈叭叭,算盘一拔,大家都看出了里头的猫腻。

    新米,陈米,糙米。

    就算如今韩明珠说要以工代赈,把银钱都用到那些需要救济的百姓身上。

    那也仅仅是今年呀。

    往年可没有过。

    那么,往年的银子去了哪里?

    还有,不仅仅是捐赠的银子,还有大家也给了一部分银子给韩明珠,说是要投资开各种铺子。

    以及,慈民堂等等地方。

    一旦有了一个疑问,那就会有更多的疑问产生。

    艹,韩家的人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有那心思活络的,想到的不仅仅是韩明珠这一个人,甚至联想到了韩家。

    那么多的银子,都去了哪里?

    一人,一年看起来不多,可是紫云社,可不仅仅只有韩明珠这一代。

    紫云社,可是存在很多年了。

    一旦嫁为人妇,那么,紫云社的社员就自动脱离紫云社。

    可曾经,她们也是做过善事,捐过银钱的。

    多少年来,如果都是这样,那……

    韩明珠安抚了闹事的民众,坐在马车里,不担心其他,只担心回府之后要受到韩丞相的责怪。

    果不其然,回到府里,就见到了韩丞相高坐中堂,脸色沉沉。

    “我以前说过什么?要做事,你得不能让别人发现。”

    “你倒好,为什么外面都传出收的捐赠是新米,出去的确实糙米/

    “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不会动脑子吗?”

    韩明珠垂着头,这样才能遮住她眼底的情绪。

    韩丞相问韩夫人,“事情怎么样了?”

    丞相夫人,“银钱已经足够了,米仓里的米粮也都已经满了。”

    “哎,这次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人搞出来的?你看看,最可怕的是,事情发生了,却不知道源头在哪里?”

    韩丞相叹了口气,低低说道。

    丞相夫人看到韩明珠垂着头,顿时对韩丞相有些不悦,不过,她还是压下心底的不快,

    “外面的事情,是你们男人的事情,要查源头,你们自己去查。”

    “长风呢?他不是很厉害,你让他去查。”

    韩明珠心里也是一肚子的火,没出发去。

    今日的事情,不光是把她的安排给打断了,还把她后续的布置给扼杀在摇篮里。

    她想要盖住阿琅的风头,显示自己的手腕和格局,就要落在这些灾民的事情上。

    以工代赈,已经是她能想出最好的办法。

    她相信,就算是阿琅,碰到这样的事情,夜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韩明珠有些疲倦。

    现在不去查那些闹事的人,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总不能自己忙活了这么多年,到最后,连个好名声都落不下吧?

    韩丞相叹了口气,这个女儿,自小聪慧,所遇见男男女女,无人能及她一半,早就养得目无下尘。

    只觉得自己是高居于红尘之上,可以玩弄众生于鼓掌之间,也是轻狂的很。

    这上京的人,大多数面上不说,可心里,却是认为七皇子最后必然能够坐上那个宝座。

    太子病弱,几乎快要没有存在感了。

    七皇子那边,私底下多少人被拉拢过去。

    可唯独,他这个女儿,从来不看好七皇子。

    对于七皇子,从来都只有两个字‘蠢货。’

    她一门心思想要嫁给清河郡王萧珩。

    只是,若真的那么好嫁,何至于到如今,还这么不上不下的。

    “明珠,我知道你聪慧,你想找个配得上自己的,可萧珩,真的不是良配。

    韩丞相说完粥棚的事情,转而和韩明珠说起婚事。

    “七皇子……”

    “父亲……”韩明珠打断了韩丞相的话,“女儿暂时不想嫁人,还望父亲能够允准。”

    她这会心里的火没下去,自从靖安侯府的阿琅回京,她就慢慢的不被人关注了。

    因为目光都被阿琅给吸引过去了。

    她就不明白了,阿琅到底有什么出色之处,竟能让清河郡王一次次的明里暗里的帮她。

    美貌吗?阿琅有她美吗?

    会武?难道她就不会吗?

    讨人欢心?上京多少姑娘不喜欢她!

    这中间一定有别的原因。

    可是,她也算是查过阿琅的事情,没找到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出色之处?

    如今,阿琅竟然还做了郡主!

    顶着帝后喜爱的光辉,依然是整天游手好闲的。

    清河郡王,怎么能配这样一个散漫的女子?

    韩明珠嘴角露出丝丝的冷笑,她就不相信,无法打动萧珩的心。

    被韩明珠挂念的阿琅,如今正在望月楼的二楼,靠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大理寺衙门。

    手里,她拿着的是江叔刚刚使人送过来的消息。

    韩家的米仓找到了。

    今天晚上,就能带人去看个究竟。

    里头有什么猫腻,马上就能知晓。

    韩明珠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今日能够迅速的解决那件事,不能小觑。

    阿琅吹着眼帘,把手里的纸片压在茶盏之下。

    她得重新调整策略才行。

    韩明珠,她太低估了。

    好在,她还有一手牌没出。

    就在这时,对面的大理寺门口突然传来了哭声。

    这哭声悲切又凄厉,惹得过路之人纷纷驻足停下朝门口看去。

    哭的是一个中年妇人,还有一个年轻妇人带着两个孩子,一个孩子五六岁,年轻妇人牵着。

    一个尚在襁褓里,被抱在怀中。

    令人震惊的是,这三个人,是披麻戴孝而来。

    看到这一幕的路人,不由得低声议论,

    “也不知道是哪家造孽。”

    “怎么一身孝服,还都是妇孺。”

    “哎,看这一身重孝,一定是有谁家做了不齿之事……”

    “说不定禽兽不如,令人发指!”

    那哭哭啼啼的中年妇人,一边哭,一边敲起门前的打鼓。

    嘴里,一边凄声喊道,

    “青州韩家,嫡长一脉,仗着族中有人在上京做高官,在乡里横行霸道、鱼肉百姓。”

    “不仅如此,还夺人田产铺子,纵容恶人打死我丈夫,孩子……”

    “更是想将我那年轻的儿媳卖给行脚商人为妾,苍天呐,你开开眼吧,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路上的围观路人,原本议论纷纷,听到女子的话,顿时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青州,那就是韩丞相的祖籍,韩家,那就是韩丞相的本家。

    那妇人怕大家不相信,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状子,用血书写就,同时,还有好几张契约。

    一一的展现给众人。

    这契约,豁然就是和前些日子,阿琅在金凤楼时,那个燕郡知府夫人那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上头的内容有些许不同,银钱不同,立约人不同。

    “韩家的人,让我们买铺子,可那铺子,根本就不是韩家的……这分明就是谋夺家财啊。”

    “冤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