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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南山。

    官道斜侧,一条羊肠山道蜿蜒至崇山峻岭深处,陡峭而且崎岖,一眼望不到尽头。

    此间,老夫妇二人怡然自得的坐在驴车上东张西望,好似游历山川的旅人,全然没有初涉陌路的紧张,反倒是那矮小挑山工十分机敏,领着毛驴儿在颠簸的石路上前行,不时警惕观察着山林深处。

    遥望山道尽头,山峰耸立,巍峨壮丽,白云青霭,聚合不散,身在这蜀国终南山中,似有置身仙居的错觉。往前几里,白云弥漫,山石嶙峋,若隐若现,那积雪万年不化的远处山头被云海环绕其间,触不可及,唯有远眺。

    那老夫妇二人好奇的看着山林间渐起的青霭,神色轻松,赞叹连连,早已忘却旅途的艰辛。

    那老翁眺望崖坡,两侧成片的树林淹没雪海之中,与云气交相呼应、浑然一体,不禁赞叹道:“好一个美不胜收的白色世界。”

    一旁老媪习以为常,笑骂老翁:“别老是藏不住你的诗人情怀。”

    霎时老翁神色有些惆怅,笑叹:“要是有酒就好了。”

    老媪闻点头赞同,旋即指着老翁的鼻子骂道:“这一路,你就说对了这一句话。”

    之后三人随着荒僻的小径,延途赏景,巴蜀一带高山屏峙,地势高耸,常年雾气弥漫难以散去,加之初雪刚融,一些人迹罕逢的野汤温泉,散发出如丝如带的热气,缭绕山间,与那飘泊的云海水乳交融,一派仙山神居之色。

    一个时辰过去,老夫妇二人在驴车上丝毫不觉疲惫,不时用双手抓着浮在身旁的丝丝烟云,兴奋至极,特别是那老媪,应是第一次来到巴蜀,对周遭一切事物都充满新奇,恨不得立马下车,跃入满天雪景之中,在这山林之间好好游上一番。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那二老越来越亢奋,也越来越聒噪,时而斗嘴,时而赞叹,时而大笑,时而惋惜,总之人间百态已然被这对老伉俪演绎的淋漓尽致。

    入山越深,山间的景物越发幽静灵奇,越上越险,虽一片雪白,却丝毫遮掩不住内藏的凶险。

    因此诗仙李白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顺着山麓渐渐往山顶上走,路途愈发颠簸,四顾云烟苍茫,众山潜形。

    那毛驴儿早已上气不接下气,耷拉着耳朵,眼神十分茫然,不一会儿便彻底罢工,嘴里不住的喘着白气,任那矮小挑山工怎么使唤,也不再前行半步。

    老媪见状,一个箭步下车,从矮小挑山工那儿取出一个包裹,里面放着刚刚在茶肆里,好心的店小二赠予的草料,接着她舒展了下筋骨,一边喂着毛驴儿,一边向着矮小挑山工问道:“哎......我说,你这身打扮从哪儿弄来的啊。”

    “借的。”矮小挑山工冷冰冰的回道。

    “借的?怎么借?”老媪好奇问道。

    “学你的方法借。”矮小挑山工回道。

    “嘿!你这小子,我看你这舌头是向某人‘借’的吧。”

    老媪没想到这矮小挑山工居然如此牙尖嘴利,被弄得一时语塞,唯有转头恶狠狠的看向老翁,以此泄愤。

    老翁见二人拌嘴,开怀一笑,很是畅快,任凭老媪转移话题数落自己,却只是微笑,也不辩解,对他而,倘若在此等天国美景处都不静心欣赏,那就是实在太暴殄天物了,结果,老媪的单口相声,反倒是矮小挑山工开口打破。

    “你们是怎么认出我来的?”矮小挑山工不解。

    “怎么认出你?不是飞鸽传书让你来的嘛?”老媪一脸诧异的看向矮小挑山工。

    “我是说刚刚在山民当中。”矮小挑山工摇头,说明本意。

    闻,老媪和老翁先是一怔,接着相视一眼,旋即朗声大笑。

    “这不看一眼就知道了嘛,你很有特点的。”老媪指着矮小挑山工的头顶,连手上的草料都被笑落了。

    矮小挑山工当即眉头一皱,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一问完全是在自取其辱。

    “大侠不一定要多高大威猛的,好不好,那些说书先生的段子,完全是星斗市民一厢情愿的想法,大侠就不能是矮个子嘛?就不能是黑皮肤嘛?就不能有鸡眼嘛?就不能头发枯燥嘛?就不能......”

    触碰到这一话题时,先前沉默寡的矮小挑山工摇身一变成为话唠,让老夫妇二人哭笑不得。

    也许唯有这个话题,才能让孤傲的矮小挑山工落入凡尘,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吧。

    剑神谷。

    一个因剑皇沐春风而得名的地方。

    传说此地为秦岭一带最为凶险的地方,一些尚未开化的山民常常隐藏其间,仗着形势奇险,林深管密,人迹不到,便杀人越货,官府几经围剿,但这些山民善爬山峭,身轻力大,根本无法缉拿,纵使一些轻功高手相助,但也只为治标,难以永绝后患。

    直至一个人的到来,那就是剑皇沐春风。

    据传,沐春风于一月黑风高之夜,行至此处山间,那些潜伏此处的山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块自投罗网的肥肉,三两成群,加之熟识山地,不一会儿便将沐春风团团包围。

    可沐春风却视若无睹,依旧自顾自的前行,这些山民哪里会有耐心,拿着匕首和长矛,就向着沐春风大喝而来。

    岂料数十山民一哄而上却围剿一空,众人费解至极,忽的回头,却发现沐春风不知何时早已阔步而去。

    众山民紧追沐春风,誓要将他埋骨此地,但奇怪的是,不论众人怎么追,依旧追不上沐春风,他们速度减缓,沐春风便会减缓速度,当他们狂追时,沐春风脚下生风,依然还是如此距离,始终无法靠近半步。

    这些山民哪里见过如此光怪陆离的事情,立马脚底抹油,准备溜之大吉,却不想,所有人的身后全是那沐春风的身影,甚至整个山间都是沐春风的白色幻身。

    那一晚,只有沐春风走出了山谷,欣赏到了山另一头的月色。

    从此,山谷内再无匪患,也因这件离奇怪诞的事件,加之沐春风本有的威名,往来的商贾再也不会经过这地介险恶之所,宁愿走路径虽远但是安全的官道,而那些山民哪里还敢去剑神谷,加之官道修缮,鲜有商旅队伍途径,这些山民最后要么做了山匪,要么做了挑山夫。

    但山民们从未忘却过那段“好日子”。

    所以有一对老夫妇要走剑神谷的消息,早已在山民间不胫而走,而一伙附近的山匪早已闻风而动。

    剑神谷山口。

    矮小挑山工牵着毛驴儿,沿着山径,终于来到了剑神谷附近,此地甚是荒凉,入山走了好几里,未见到一点人迹,唯有无尽的白雪。

    那山路越走越窄,越走越荒,越走越静,四周的山麓也是越来越高,所经过之处光线斑驳,一片寂静,一声鸟鸣也听不见。

    老夫妇二人贪看四周山景,如刀锋一般直挂云霄,人与之相比,好似沧海一粟,渺小无比,此等雄伟景致,就连老翁也是平生第一次所见。

    忽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铁器磨地的声音,从远处稀稀拉拉的传来。

    三人闻声,相互一望,矮小挑山工向着前方凝视,沉吟稍许后,反倒停下脚步,将肩上货物,放置在地。

    “山匪?”老翁两眉一高一低,讶异不已。

    “那我们......”老媪听老翁所,霎时来了兴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静观其变吧,咱不是有雇了帮手嘛。”老翁却按住了老媪,向着矮小挑山工努了努嘴。

    老媪眼珠一转,嘴角扬起玩味笑容,回道:“嘿嘿,这事儿要是传到江湖上,绝对算是段佳话,一两银子就能请到顶尖剑客保驾护航,童叟无欺啊。”

    “闭嘴!”

    矮小挑山工自然听到老夫妇之间的调侃,但他的眼神却从未离开前方,而当他开口示意老夫妇禁声时,不远处出现了黑压压一片人影。

    人影约莫二十人,手持长刀、长枪和铁杵,个头不高,皮肤黑得发亮,肌肉线条明显,必是长年累月的山间奔走,才能拥有如此健硕的身形。

    这班山匪在此地界神出鬼没,专门潜伏在剑神山附近,待那些挑山夫告知消息,便倾巢而动,那些告密的挑山夫坐享抽成,官差捕快虽有心剿匪,但苦于人手和精力,且山贼团伙喜在剑神谷一带游击,很多时候,当官兵到达时,早已人去楼空,因此当地府衙唯有听之任之,除非重大案情,比如朝中大臣的生辰纲或是皇杠一类的被劫,不然只有听天由命。

    比如此间,“苦命”的老夫妇二人。

    不多时,为首的匪头用操着一口浓重的山话,来到三人面前一丈处喊道:“乖乖将你们身上的所有金银财宝献出,毛驴子也留下,大爷我向来杀人不眨眼,你们这两条老命,就留在这儿吧。”

    匪头凶神恶煞,剑眉飞扬,黝黑皮肤下的青筋不停跳动,这种劫财造孽之人,往往说的话很诚实,说杀你,就一定会杀了你,绝不会食。

    “你什么意思?”

    匪头已经放,但那对老夫妇却不以为然,反倒一脸戏谑的看着他,更有意思的是,本是诱人深入的“内线”矮小挑山工,只是站着,好像听不懂他的山话。

    “找死!”匪头大怒,以为这位矮小挑山工想要坐地起价,他可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杀一些微不足道的山民,对他而,如家常便饭一般。

    但,今天这位匪头似乎出门未看黄历,他刚一抬手招呼身后众人准备一拥而上,岂料一根竹筒径直飞来,登时三位山匪应身倒地,苦苦哀嚎。

    原本来势汹汹的匪头看傻了眼,而那矮小挑山工则是抬眼冷笑。

    “就陪你们玩玩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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