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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搅局人

    月依然。

    夜幕依然。

    人依然。

    玄天上座和若无和尚之间的对决好像开始了,也好像没有开始。

    有一种开始便是结束。

    只是这种结束太快。

    快到仿佛从未开始。

    玄天上座面色平静,一派泰然自若。

    而若无则微微皱起眉头,神色沉重,现在他的眼中满是忌惮。

    轻易结束若无和尚四式如来千手掌,玄天上座仅凭一指。

    实力悬殊,高下立判。

    短剑沙弥面色铁青,他不是没见过真正的高手,可是今晚得见玄天上座惊鸿一现,才知自己行走江湖多年不过管中窥豹,方才一切他历历在目,他努力使自己尽快镇定,因为他必须想出破局之法。

    然而短剑沙弥久久不能平静。

    他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那是一种本能反应。

    短剑沙弥的直觉告诉他必须马上逃离这里。

    可奇怪的是他根本感受不到哪怕一丝杀气。

    造成如此诡谲局面的解释或许只有一个。

    也只能是一个。

    玄天上座根本就没有将包括若无和尚在内的五个人放在眼里。

    短剑沙弥不忿,可也无能为力。

    在绝对武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和苍白。

    玄天上座的一指看似寻常,却蕴藏着一股无坚不摧的霸道锋锐之势,即便周身四人虽非玄天上座直接对弈之人,却能清晰感受那一指的威力,足可以洞穿山川河岳。

    一招平平无奇的攻击。

    可其力度拿捏之精准,可谓旷古烁今!

    若无反复确认自己周身经络,在发现自己毫发无损之后,若无终于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这一指化解自己招式的同时又未伤及自己分毫,那一瞬让若无感觉到一种深邃浩瀚的感触,似乎自己只需要轻轻向前一步,触碰这道指劲,便会当场灰飞烟灭。

    “还要继续吗?”

    玄天上座依旧面色恬淡,似笑非笑的问道。

    像是一种劝告,但更像是一种挑衅。

    若无面容肃穆,沉默不语。手里不停转动念珠,目不斜视地盯着玄天上座。

    玄天上座也不催促,似乎笃定若无会知难而退。

    就连方才冒失攻击的长剑沙弥也面露惧色,唯有亲身经历过玄天上座的招式,才能理解那种力不能及的恐怖。

    “到此为止了吗?”

    银针尼姑暗自腹诽,额头布满汗珠,她很清楚,这是一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的败局。

    “小月,小月!是你吗?你真的来了,你真的还活着!”

    扁庸步履蹒跚而来,双肩满是孔洞,不停渗着丝丝血水,显然是被方才乱窜的剑气所伤,扁庸的衣衫被血色大块浸染,可他却完全不在意,他的眼里只有玄天上座,这个如杀神一般的女人,竟让扁庸满脸期许,傻傻痴笑。

    “小月?”

    短剑沙弥不可思议的看向一反常态的扁庸。

    扁庸的怪诞行为立刻引来在场所有人的侧目。

    不但是因为他无缘无故中止了与陈阿狗之间的对决,更是因为他居然义无反顾的奔向玄天上座,丝毫不惧玄天上座的恐怖实力,相反扁庸竟喜上眉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

    虽不合时宜,但却真情实感。

    扁庸没有必要伪装,更没有理由多此一举。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不可一世的玄天上座居然任由扁庸步步靠近自己,直至近在咫尺,也没有哪怕一句喝止。

    二人仿佛久别重逢的恋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场面意外为若无带来短暂的喘息机会。

    可是若无没有一丝庆幸。

    因为下一刻,若无骤然瞳孔紧缩,他的脑际迸发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小月?朱邪月?她是朱邪月?玄天上座就是朱邪月?”

    这并不是若无一人的无端猜测。

    长剑沙弥、短剑沙弥、银针尼姑和短刀尼姑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向若无,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们早已将扁庸的过往翻查得一清二楚。

    可正是因为了解扁庸之所以堕落的由来,才让他们更加确信这个疯狂的猜想或许就是事实。

    因为只有朱邪月才会让扁庸这么兴奋。

    因为只有朱邪月才配得上扁庸的爱慕。

    因为只有朱邪月才会让扁庸这么痴狂。

    因为只有朱邪月才会让扁庸这么渴望。

    “你真是小月,你真的是小月!”

    扁庸喃喃自语,眼眶湿润,泪光盈盈,可是嘴角却挂着幸福的微笑:“你果然没死,你真的回来了!”

    “太好了!”

    “太好了!”

    “太好了!”

    扁庸喜极而泣。

    他试图伸手触摸玄天上座精致的脸庞。

    可是扁庸的双手却停在半空,久久不下。

    这是扁庸最为珍惜的珍宝。

    为了她,扁庸放弃了一切。

    可是,他的双手却迟疑了。

    因为他怕自己的双手玷污了她。

    他害怕自己会亵渎她。

    他曾无数次梦到朱邪月的模样,梦到二人曾经的美好,可醒来之后总会一场空虚,扁庸曾无数次恨不得把梦境撕碎,可是梦终究是梦。

    梦本是虚幻。

    可是今天,梦中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庞此间就在自己眼前,唾手可得,这种幸福和满足感让他忍不住老泪纵横,这种感觉他等了二十年。

    “小月,我好想你,你真的还活着。”扁庸喃喃道。

    玄天上座微微抬眸,目光平静无波,只是冷漠的注视着扁庸。既没有出手阻止扁庸,也没有回应扁庸。

    就在扁庸的怪诞举止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时候。

    陈阿狗借着空隙,收了招式,赶忙飞掠至陈氏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陈氏扶起,当陈阿狗看到陈氏满手血迹时,陈阿狗忍不住微微啜泣。

    “娘,娘......你怎么.....你怎么.....”

    陈阿狗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东西都变了,变得那么陌生,自己的师傅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自己的家乡成了今夜最可怖的修罗地狱,就连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娘亲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令人闻风丧胆的幽天上座。

    “阿狗,不要哭了,弄得脸上脏兮兮的。”

    陈氏用衣袖缓缓擦去陈阿狗脸颊上的泪痕,脸上还是如往常那般宠溺的神情。

    她的眼睛里充斥着慈祥,充满了母性的温暖。哪还有方才那般杀人如麻、草菅人命。

    这一刻,陈氏依旧是那个最疼爱孩子的母亲,陈阿狗也依旧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儿子。

    忽然,陈阿狗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眼泪簌簌而下,因为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过去的一切都将从今夜开始远离他而去。

    “对不起,娘,是我惹的祸。”

    陈阿狗抽噎着,心里后悔莫及,若他没有招惹胡杰,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泪水不断滴落在二人的衣衫之间,打湿一片,陈阿狗拼命抓住陈氏的衣袖,攥在手心里,他似乎猜到了陈氏的结局。

    陈氏的脸上依然挂着和煦的笑容,她的声音轻柔,手掌轻轻拍打陈阿狗的后背,就像平日里安抚陈阿狗一样,无论何时何地,陈阿狗都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只是这份爱,怕是戛然于今夜了。

    “阿狗,你听娘说,娘没事,娘没事……”

    陈氏话音未落,陈阿狗猛然站起,眼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份决绝,他不愿束手就擒,他要抗争,即便是死,他也要和自己的家人死在一起。

    “娘,娘……我带您离开,我带您走……”

    陈阿狗缓缓将陈氏搀扶起,可却被陈氏轻轻推开,陈阿狗不明所以,可是陈氏也没打算让陈阿狗明白,只是一股脑的叮嘱陈阿狗。

    “阿狗,你别说话,听娘说,待会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回头,跑,跑得越远越好,去魏州城外找一座城隍庙,城隍爷像底座第三个格子里面......咳咳咳......咳咳咳......”

    陈氏剧烈咳嗽起来,口中鲜血涌出,染红了大片衣襟。

    陈阿狗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他不明白陈氏发生了什么,明明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受了这么重的内伤。

    “娘,您别说了,别说了,我们一起走,一起走!”

    陈阿狗立刻上前再度搀扶陈氏,慌乱的擦掉陈氏嘴角涌动不止的血液,神色焦急又惊惶,他不愿意失去唯一的亲人,却不料再一次被陈氏拒绝。

    “第三个格子内,去拿二十三根黄鱼,记住,二十三根,一根也不能多拿。”

    陈氏竭尽全力嘱托完后,一把将陈阿狗推开,示意他赶紧逃跑,旋即将目光投向玄天上座,而玄天上座此刻也正看向陈氏。

    四目交接。

    二人的眼神皆是冰冷无比,毫无感情。

    “本座曾经告诫过你,你不该爱上男人,任何一个男人。”

    陈氏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诸多莫名复杂的神采,却唯独没有悔意。

    “我知道我犯了错,可是我不后悔。”

    玄天上座没有答话,只是看了看天色。

    “天快亮了。”

    陈氏低垂眼睑,遮掩住眼中的黯然,轻轻点头:“是啊,天快亮了,如果我能够再晚点醒来就好了。”

    “娘......”

    陈阿狗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拔刀欲要斩向玄天上座,岂料被陈氏一道掌风直接震退三尺。

    “幽天,本座劝你少说两句,你的内伤本就积重难返,今夜又强行催功,现在投降,念在同门之情,本座会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陈氏闻言仰天大笑,直指玄天上座道:“你造的孽,今天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玄天上座冷笑一声,旋即侧目瞥向一侧。

    “扁庸,你还在等什么?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