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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人在那?”丛平上前,低低地喊了一声。

    那人影抖了抖,随后从暗处走了出来,原来是头顶光秃秃的徐大林。

    “是大林啊,你在这儿做什么?”见是认识的人,丛平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小偷呢。

    徐大林呵呵一笑,“没什么啊,我鞋里好像进了石子,我刚刚靠着墙在倒呢。你看这儿,满地不是砂石就是木料木屑,乱糟糟的,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院子里的情形丛平也算是熟悉,眼神暗了暗,随后勉强笑道:“正是。等上房扩建完了才会打扫干净,世子和世子妃他们最近还得继续忍受这儿的脏乱。”

    两人随意闲聊着往外走,临出院门的时候,徐大林砰砰直跳的心才平复了些许,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刚刚那个角落。

    应该……会万无一失吧?

    一夜风平浪静。

    整个平云庄笼罩在安宁祥和之中,只是到了后半夜,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在啃食着骨血,又有隐隐的嗡嗡振翅声,连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

    凌通心情舒畅地入睡,一大早鸡还没叫便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起身下床的动静甚至吵醒了身边的许氏。

    “狗娘养的,一大早不让人好睡,赶着去投胎?”许氏骂骂咧咧了一句,但到底抵挡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又翻身朝里继续睡。

    凌通站在床边,目光冰冷地看着女人。

    若能一举将上房那边的人解决,他一定要向主子要一个恩典,把这肥婆全家上上下下都做了,非碎尸万段不能抵偿他这么多年受的侮辱!

    他转身出了屋子。

    外面值夜的小厮正打哈欠打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回头看见庄头阴沉着脸走出来,自己的瞌睡瞬间就飞了,惶恐地低下头,“老爷怎么起得这么早?奴才这就给您打水洗脸……”

    “不忙。”凌通摆手,遥望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边,“昨儿夜里,可有听到上房那边传来什么动静?”

    小厮想了想,“动静?似乎不曾。”

    “到现在都一直很安静?”

    “没……真的很静……”

    看着抖抖索索的小厮,凌通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又说不出什么来。

    太阳升起了。

    晒谷场那边很快热闹起来,凌通按捺不住,连早饭都吃不下去了,拿了件斗篷披上,就匆匆往晒谷场的方向走去。

    杨盛和葛壮正在晒谷场上忙得不亦乐乎,将昨天收起来的枸杞全部摊开在地上晒。

    丛平两兄弟又现身过来帮忙,还有另外几个交好的佃户,都过来顺便帮忙搭把手。

    竟然……一点异状也无?

    凌通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直到杨盛换筐时直起腰,这才看到他站在那儿,便笑着招呼一声:“庄头,您今儿起得早啊。”

    “嗯……”凌通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往四面看了看。

    见他似乎兴致不高,众人也不再主动搭理他,各自忙着自己的活计。

    等到枸杞全部摊晒开了,葛壮将筐全部叠加好,然后跟杨盛往上房那边走去。

    凌通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道:“老杨,你们的枸杞是不是少了很多?”

    “啊?那是当然的,昨天已经把枸杞晒到七成干了,肯定看起来少了很多。”杨盛回头呵呵一笑,然后继续跟着葛壮走了。

    到了现在,凌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阴沉下脸,转头向丛平道:“去把徐大林给我叫来,这混账如今越来越不像话了!”

    丛平不敢怠慢,赶紧掉头往徐家的方向飞奔。

    徐家的位置离晒谷场不算太远,可还没等丛平跑到门口,就看到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

    饶是他一个大汉,都被吓得面无人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徐家进了好多虫,有血……怕是出人命了!”

    整个平云庄都在这一声大嗓门里醒了过来,而这件事也再次惊动了里正。

    容诚简直快被平云庄那群不省心的人气死了,忍着困意尽快地洗漱更衣,然后骑着他的小毛驴赶了过来。

    “我说你们一天天的,这到底……我的妈呀!”

    眼前的景象瞬间吓飞了容诚所有的瞌睡虫——不,只是“瞌睡”,再也不要对他提起“虫”!

    好好的一个农家小院,这时里里外外竟然都爬着各种虫子。

    蜘蛛,蝎子,还有带着大钳子叫不上名字的什么虫,虽不是密密麻麻铺满,但也盘踞了整个院子。

    周围没人敢上前,为免虫子近身,大白天都点着火把或者艾草,隔着院墙往里面喊了徐大林的名字,可没有听到哪怕一句回音。

    徐家媳妇前两天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娘家给自家老娘侍疾,家里只剩徐大林一个,现在看来,姓徐的已经凶多吉少。

    容诚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退到旁边连连呕吐,吐过之后庆幸自己还没吃早饭。

    他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秽物,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虫子?”

    凌通木着脸摇头。

    “想必,他的屋里有吸引毒虫的植物。”一道淡淡的女声穿过人群,被容诚收入耳中。

    他抬头望了望,就见一名身量高挑的女子款款走来,美丽的容貌搭配着一股野性,如骄阳般足以灼热所有人的目光,让人不敢直视其真颜,可又不由自主想靠近。

    “世子妃,您怎么会知道?”容诚连忙强压住心头的恶心,毕恭毕敬地上前。

    傅绾微微一笑,容貌更显昳丽,“山里什么植物都有,怕是有人随意采摘了,摘错了。不如进去看看吧。”

    她将手中一把看着不起眼的枯草点燃,随着火焰燃起,瞬间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容诚等人赶紧都捂住口鼻,唯独傅绾神色自如。

    这气味连人都受不了,那些虫子似乎更甚,瞬间慌不择路地往外爬去,窸窸窣窣如潮水般散去。

    经过两刻钟,整个院子终于重新恢复清净。

    傅绾熄灭了手中的枯草火把,仿佛没有看到背后凌通似要吃人的眼神,淡笑着率先走入了徐家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