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梅家湾上访加更
快下班了，钞爽却打来了电话，声音莺莺燕燕，好像是在跟王清华玩捉迷藏的游戏，说了半天其他的事情，才道：“你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去你那里坐坐，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广安”王清华就有些激动了，停顿了一会道：“好吧，你来吧。”想起晚上还要宴请那位朱红军记者，就补充道：“你八点以后来吧。八点之前我有个事儿。”也不把宴请朱红军的事儿告诉钞爽。
冯立杰过来叫王清华说朱记者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王清华却又不想去了，让冯立杰过去陪陪就完了，觉得自己真的跟小姐一样了，什么人都能把自己呼来喝去，一个破记者就是耍耍嘴皮子，写两篇屁事不顶的文章，自己就要陪着笑脸跟他一块吃饭，这像什么样子呢。心里不痛快，脸色就一直不好看，冯立杰也只能小心地陪着。不过他也知道这样肯定有些太小孩子气了。只好硬着头皮钻进了车里。
宣传部副部长牛根生和那位朱记者早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廉根奇也死乞白赖地坐在了那里。王清华本想让廉根奇出去，可又觉得如果让廉根奇出去了，不仅会让廉根奇面子上过不去，还会让那位朱记者觉得自己真是个人物了。
王清华走进包房，几个人当然是全部起立迎接，每个人的脸上都盈溢着快乐的笑容。王清华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圈，发现那位朱记者也是一脸笑意看着自己，好像急切地想跟自己说话。
王清华偏偏不着急跟他说话，自顾自地拿服务员送来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把手擦了擦，又换了个毛巾把脸也擦了擦。他的每个动作都很慢，慢的几乎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从进来，他都一直站着，那些人自然不好意思坐下，也陪着他一块站着。他没有说话，那些人脸上的笑容就不能停下来，好像僵在了那里一样。
好不容易擦完了，王清华伸手做大家坐了个按压的动作，那些人才点头哈腰地坐下了，朱记者一直看着王清华，想说上两句，可王清华偏偏就不理他，而是转身问牛根生道：“牛部长，省报的朱大记者来了吗”好像压根就不人事这么一号人。
朱记者急忙站了起来，却不便自我介绍，只能看着牛根生。牛根生就给王清华介绍道：“这位就是朱记者，朱红军同志。”朱记者的手就早早地伸了出来，等在半空。
王清华想故意冷冷他，就没有马上跟他握手，而是对牛根生说了一句：“朱记者不错，文章写的好啊。”朱记者急忙谦虚道：“王书记过奖了，没办法跟王书记比。王书记是大才子，写的大块文章。我们记者也就是弄点边料。”
记者其实不能算是文人墨客的，却总是以文人墨客自居，喜欢以文章论英雄。这些话要是给廖天明说，廖天明或许会高兴，王清华却不屑于此。
王清华这才伸出手跟朱记者握了握，也不接他的话茬，道：“朱记者辛苦了。以后y市的宣传工作，还希望朱记者能多多支持啊。”
朱红军就脸上就笑出了一朵花道：“王书记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当记者的应该坐的。就是您不说，我也肯定会尽力而为的。请王书记放心。”
饭菜已经上齐，王清华就端起酒杯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今日有缘相聚，我就先干为敬了。”说着一饮而尽。
王清华喝了，其他人自然没有不喝的道理，也都干了。接下来就是互相敬酒。当然先是轮番敬王清华。王清华就说：“不胜酒力，各位请自便吧。”说着也不干了，只抿一小口。其他人也都干了。
几杯酒下肚，那位朱记者就显得松松垮垮了，把河西省的领导干部悉数说了一遍，而且言必称某某同志，连这些领导的姓氏都免了。王清华虽不跟他一般见识，也知道他是在胡乱吹牛。他嘴里这些领导不是河西的封疆大吏就是要害部门的要员，他朱红军见了人家估计连叫爷爷的心都有，怎么可能跟人家称兄道弟。
大约四五十分钟的样子，王清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也算是给足了这位朱记者的面子，又想着钞爽还在三零八等着自己，就起身端起酒杯道：“我还有个事，不能陪各位了，请各位自便。”说着喝了一杯，又对冯立杰道：“冯秘书，你就代我好好陪陪朱记者吧。”那位朱记者就觉得很有面子的样子道：“王书记自便，王书记自便。”王清华就心想，老子自便不自便还用得着你来管吗，也不理他，转身离席而去。
出了餐厅，王清华忽然就觉得轻松了许多，又想起钞爽在三零八等着自己，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加快了，可没有走几步，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稳重了，要是让人看见了，说不定会说自己跟猴儿一样，就又把脚步放慢了。
走进一号楼大厅，接待人员照例躬身请安，平时王清华总要说一句，大家辛苦了之类的话，或者如果知道姓氏的，就说了一声小王幸苦了，小张辛苦了，那些接待人员就会满脸的笑容，目送自己上楼。今天也许是太过急于见到钞爽了，接待人员问好后，王清华只嗯了一声，也没有心情搭理他们。
上了三楼，马妮迎面过来，接了王清华手中的包儿，拿了钥匙要给王清华开门。王清华的心中就开始犯嘀咕了，难道钞爽没有来。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钞爽过来了，马妮就不会给自己开门了。王清华的心中难免又有些失落，那份兴奋劲头一下子也不复存在了，把包儿交给马妮，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刚才有人来找过我吗”
马妮一脸温柔的笑容，看了一下王清华道：“没有人来过。”说着开了门，把包儿放在桌子上，又给王清华倒好了茶水，才站在那里等待王清华的指令。马妮这个服务员算是非常敬业的了，平时的工作几乎跟机器人一样，设定好了的程序就会永不停歇地坚持下来。她从来没有让王清华觉得心烦过，也没有让王清华觉得不舒服过，总是默默地干好自己的工作。让王清华觉得她从来不在，而又无处不在。
王清华想说，没事了，你去吧。可是钞爽没有来，心情又烦躁了起来，就跟小孩子赌气，道：“马妮，坐吧。”马妮脸上马上盈溢着欢快的笑容，坐在了沙发里。王清华就把电视遥控器给了马妮道：“你自己选个频道看吧。以后没事就常来坐坐，不要太拘束了。我不是已经给你说过了吗，我们不比旁人，我们是一家人。”马妮就使劲点了点头，开了电视，却放在新闻联播的频道上不转台。
王清华就笑问道：“你也喜欢看新闻联播啊”一个女孩子当然不会喜欢看那些无聊的新闻的。他们更喜欢综艺节目，言情泡沫剧，时尚新闻，或者娱乐八卦，马妮却要把频道放在新闻上，王清华就觉得这个小姑娘非常善解人意了。
其实今天王清华并没有心思去看什么新闻，反正每天的新闻联播也就那老三样，少看一天也没有关系的。
马妮脸红了一下，笑了笑，却不说话。其实王清华更希望他能说出来。说出来起码说明她是在照顾自己的爱好，不说出来意思就有些暧昧了。
两个人正坐着，有人敲门，马妮就过去开了门，进来了却是钞爽。钞爽明显是经过特意打扮的，一身素白的连衣裙，把整个人映衬的更加淡雅清高了，连衣裙的披肩是那种透明的纱网，若隐若现能看到里面如玉的肌肤。一对坚挺地耸立在胸前，却能隐约看到里面只穿了一件简易的抹胸。这也是这个女人的优势所在。
王清华不仅有些看的呆了。本来开门的是马妮，钞爽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可是马妮偏偏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道：“对不起，我正在打扫房间。”好像是在给钞爽解释自己跟王清华并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可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解。钞爽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不过也不能说什么，就冷冷地哦了一声，也不理马妮转身进了房间。马妮也就出去了。
进来坐在沙发上，钞爽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说。王清华就想解释两句道：“钞爽，你可能有些误会，马妮她刚刚进来确实是给我打扫卫生的。你不要想的太多了。”说完了又觉得跟马妮刚才的解释没有什么区别，根本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钞爽半天不说话，王清华也不好过分给他解释，只能僵着。
过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钞爽就从沙发里站起来道：“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说着就要走。王清华急忙拦腰抱住了，却不给钞爽说什么，只在钞爽的身上亲吻。钞爽起初还在反抗，可没有反抗几次，就无力地瘫软在了沙发上，任由王清华折腾，表现的却很冷淡。
王清华不希望这样，可又不能要求钞爽配合，就只能用行动来激发钞爽的，慢慢地，钞爽还是进入了状态，兴奋了起来，两个人就缠缠绵绵的，有些你死我活的意思了。
一阵亢奋之后，钞爽却流下了眼泪。又让王清华觉得不知所措了。
早上十点多钟，王清华听到楼道里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来不想出去，可吵的实在厉害，隐隐约约能听到冯立杰的声音。王清华心里含糊，就给市委办打了电话问什么情况。原子同马上跑了过来道：“梅家湾来了几个上访的，说一定要见您。我先给冯秘书打了个招呼。冯秘书说还是不打扰您的好。那些老百姓就赖着不走，说非要见你不可，还说是您要他们来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原子同说着呵呵笑了两声，看着王清华。
王清华就知道，原子同也不敢肯定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停顿了一下道：“你让梅家湾的人进来吧。”也没有说冯立杰说的到底是不是实情。
不一会功夫，梅家湾的人没进来，冯立杰却进来了道：“王书记，您还真打算见他们啊。我看还是不要见了吧。您没必要趟这趟浑水。这里面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王清华一直看着冯立杰，意思是冯立杰的话已经太多了，冯立杰却好像非说不可，也不管王清华高兴不高兴，接着道：“王书记，您就听我一句劝好吗。承过的问题本来就很复杂，不是我说话不好听，其实承过县就是廖书记和万市长争夺的焦点。你要是参合进去了，会落得两头不是人。我不是”
“行了，”王清华打断了冯立杰的话道：“我知道了，这些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还是把梅家湾的代表叫进来吧。”
冯立杰就没有办法了，只好道：“那好吧，我这就去叫他们。”刚要走，又返回来道：“王书记，我觉得梅家湾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的好。你就听我一句劝，这是多少年的历史问题了，不是一下子能解决得了的。”说完看王清华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好重新往外走。
本来冯立杰也知道王清华不会听他的劝，可还是说了几句，说完了又有些后悔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本来作为一个秘书，这也是他的分内事情，可是要左右领导的思维，就有些过了。
不一会梅家湾的人进来了，冯立杰还跟在后面。王清华道：“冯秘书，你先去吧。”冯立杰不想走，看了一下梅家湾的人，磨叽着出去了。
梅家湾的代表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虽说是中年人，可已经显出几分老态了，头发白了一大半，像铁丝一样根根竖在头顶，也不显得惊慌，很泰然的样子。
“坐吧。”王清华给中年人让了一个座。中年人也不客气，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道：“王书记，我先给你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梅家湾镇沟南村的村民。我叫冯云奎。那天在梅家湾镇，我们已经见过面了。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怕王书记笑话，按照镇上领导的说法，我就是上访专业户。本来早就该来见你了，镇政府看的太死，一直走不了。这才耽误了。”冯云奎说着憨厚地笑了一下。不过王清华总觉得冯云奎的笑声中带着太多的无奈。
王清华就有些好奇问道：“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镇政府怎么看的太死了。难道他们还要把你关起来不成。”
冯云奎摇了摇头道：“那倒不至于。再说了，我也没有犯法，他们不敢把我关起来的。不过他们已经在我们村里安排了专门的工作队，十二个人一天三班，轮流值班，看着我，只要我有出村的动向，他们马上就会把我拦截下来，也不把我怎么样，就是七七八八给我做思想工作，不让我上访，想消磨我的意志。”
王清华想不到下面乡镇上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就接着问：“那你非要走，他们能怎么样”
冯云奎道：“非要走也是不可能的。他们虽说是十二个人轮流值班，一遇到事情，十二个人马上全部都到场了，接着尤龙和村里的干部都会到场，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王清华接着问：“那你今天是怎么出来的呢”
冯云奎嘿嘿笑了笑道：“跟他们打交时间长了，就摸清楚他们的规律了。乡镇上的干部工作向来就非常懒散，让他们看着我，也是非常辛苦的差事。没有几天他们肯定就扛不住了，再加上尤龙这个人抠的厉害，说好给这些人的补贴也不兑现，弄得这些人对尤龙就有了意见，看的自然就松了，隔三差五就有人开小差。我就趁他们看的松懈的时候跑了出来。”
这些问题本来不是一个市委副书记应该问的，不过王清华基层工作经验少，不免就有些好奇，多问了几句。当然通过对冯云奎的询问，也更多的了解了一些尤龙的为人。
接着冯云奎将一份提前准备好的材料，给王清华递了过去。王清华大致看了一下，发现冯云奎竟然对一些法律法规非常了解，所写的内容每一条后面都有相关的法律依据。王清华就一边翻看，一边问道：“你过去是不是搞法律工作的我发现你对法律条文掌握的非常到位啊。”
冯云奎就无奈地笑了笑道：“不瞒王书记说，就是我掌握再多的法律也没有用。现在的乡镇干部，我跟他们律，他们跟我讲政策，我跟他们讲政策，他们跟我讲原则，我跟他们原则，他们又跟我律，反正总是他们说了有理。实在没办法了，才走了上访这条路。现在就不要说通村路虚报数字的事情了，就是通村路的质量，就让老百姓气愤的要死，纯粹就是豆腐渣工程，修好还没有一年，已经出现多处裂缝溃烂。”
冯云奎说着看了一下王清华，接着道：“其实现在的老百姓跟过去的老百姓已经不一样了，法律观念虽然加强了，但是也看开了，只要不是太过分了，谁也不愿意跟政府对着干。说句不好听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讲，老百姓甚至是允许当官的贪污的。不过他们贪污归贪污，总不能贪污的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吧。”
王清华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你们给县里反映过吗县里是什么意思”
冯云奎苦笑了一下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就是给县里反映，可是县信访局根本就不管，说这种事情你说不清楚，你说路的质量差，有什么凭证呢。人家乡政府可是有质监部门的合格证的。是你们老百姓把路撵烂了，现在赖到乡政府修的路上，根本就是无理取闹。至于你说虚报的一公里路的事情也很正常，乡政府修路总是要有些别的开销。后来我们又给县委反应，县委跟信访局的答复唯一的出入就是根本不承认虚报一公里的路的事情。”
王清华又了解了一些修路的情况，就让冯云奎回去等消息，并答应尽快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冯云奎好像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道：“能不能告倒尤龙倒无所谓，乡政府做了工作后，很多老百姓都已经不告了，就剩下我们几个村的一百多号人。其实我们也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让上面知道下面的情况，以后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政府这样做，会让老百姓寒心的。”
王清华站起来走到冯云奎面前，跟冯云奎握了握手道：“老冯，你放心吧。我王清华一定不会辜负老百姓的期望的。”
冯云奎的脸色马上就变了道：“王书记，您刚才说您叫什么”说着一双眼睛急切地看着王清华，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
王清华又重复了一遍道：“我叫王清华”
冯云奎的脸上马上就绽放出了惊喜的笑容，一把拉住王清华的手，毫无顾忌道：“你就是王清华，你就是王清华，你就是王清华吗。我们老百姓早就知道你了，想不到你能来y市工作，真是我们y市老百姓的福气啊。我相信你。裘学敏那么大的贪污犯，你能把他搬到，更别说是一个尤龙了。”
王清华也只能笑笑道：“老冯，话不能这么说，光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什么事情也办不了的。你要相信党，相信政府。党和政府是不会让一个贪污分子逍遥法外的。”
冯云奎又说了一些敬仰大名的话，总算走了。廖天明的电话却马上打了过来，让王清华过去一趟。
王清华心想，廖天明的速度也真够快的，肯定会对梅家湾的事情横插一杠的，想了想应对的说辞，去了廖天明的办公室。
不想进了廖天明的办公室，廖天明却半天一句话也不说，马勇过来倒了茶就走了。王清华也不跟廖天明说什么，其实廖天明不说话，王清华就知道廖天明的意思是让自己主动说一说刚才的情况。可是又不问。他既然不问，王清华就故意装糊涂，什么也不说，点了一根烟，自顾自地抽。就这样僵住了。
两个人就开始比耐力。过了一会还是王清华实在有些憋不住了，心想如果把廖天明送到寺庙里面，肯定会是个非常出色的和尚，站起来道：“廖书记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廖天明点了点头，却不说让走，也不说不让走。王清华就只好起身离去。出门的时候，王清华就感觉廖天明的眼睛一直在后面盯着自己看。
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微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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