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烛光影影绰绰，姜词手执一串佛珠，警惕的在周围扫了一圈，旋即与许清秋走到庙宇深处。 </p>
姜词驻足，一张温婉美丽的脸庞毫无神采，许清秋仔细打量，才发现姜词眼角多了许多皱纹，那是当年在她脸上看不到的。</p>
“公主所托之事，奴婢何尝没有放在心上？”姜词压低了声音，“只是谢国宫廷勾心斗角，倘若我疏忽一步，被别人发现了我的身份，我和小公主断然立刻沦为旁人脚下的尸骸！”</p>
姜词的顾虑不难猜想，她孤身一人嫁入宫中，要是没由来的告诉谢景南：“其实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姜词，我喜欢的也不是你！”</p>
如此一来且不说谢景南会想破脑袋，万一谢景南因打击重大而一不小心把真相告诉谢恒，就算有一万个姜词也不够谢恒拿来杀头的。</p>
起初姜词本可不必顾虑重重，然而后来有了小公主，她便更加无从开口帮许清秋澄清当年的一切。</p>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p>
起初姜词贪恋的是来自于心爱的人独一无二的恩宠，而后却是为了护小公主周全，不得不将往事隐没于唇齿，挥散于尘埃。</p>
庙宇深深，许清秋仰首对着悬于天边的圆月冷然一笑：“说到底，你放不下恒王，放不下小公主，甚至舍不下南王与你的惺惺相惜。”</p>
“我们这一换，你什么都有了，可是我万万想不到你会偷走我与南王的过往，倘若你对南王果真毫无情义，当日谢国与母国交战时，你为何奔赴沙场将战局扭转乾坤？”</p>
姜词为的是谢恒，可也的的确确是为了谢景南。</p>
当年代替真正的姜词远嫁谢国之前，她曾听公主说过谢国之中的那位王室公子，他有情有义，气宇轩昂，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一个。</p>
彼时作为一名宫女的她，对爱情诚然没有太多的幻想，直至送亲队伍被劫，她终于见到那个被公主日日夜夜挂在嘴边的人。</p>
她记得公主说过：“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是姜国公主姜词。”</p>
于是她沉湎于一场错乱的梦境之中，依照公主描述过的零散片段，做了公主的替身，接受谢景南的关怀。</p>
直到真正的姜词以许清秋之名降临谢景南的生活中时，谢景南的隐忍爱恋一去不回，自此谢景南眼里只有一个姜词。</p>
自此今日的贤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真正的姜词却只能做一个攀上高枝的轻浮女子，受尽冷眼，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p>
“公主托付奴婢办的事情，恕奴婢能力绵薄，我已经尽力了，公主尽管责罚。”姜词含泪注视着许清秋寡淡的双眸。</p>
追溯起来，姜词也并非于万千宠爱之中迷失方向，纵然她无法将真相道出，却也不止一次对谢景南旁敲侧击，告诫他珍惜眼前人。</p>
只可惜谢景南委实是个死脑筋，单单以为姜词是不愿意拖累于他，才刻意说一些在他心尖上捅刀子的话。</p>
说来说去，许清秋到底还是长出一口气，当真是造化弄人！</p>
她在昏暗烛火中挑起唇畔，拍了拍姜词有意凑过来的双手：“如今你是贤妃，别再奴婢长奴婢短的了。”</p>
那一刻，姜词并未看出许清秋的眸色逐渐冷淡，只见她一袭红衣仍然如从前那般招摇生姿，扬起的下巴透出高贵的气息。</p>
红纱消散于灯火阑珊处，这场闹剧终究是以支离破碎而收场。</p>
贤妃姜词向来唯唯诺诺，每每骁勇都只为了住在心尖上的那个人，上一次姜词披荆斩棘乘风破浪，是在两国交战的沙场上。</p>
她为了不让谢恒腹背受敌，身怀六甲却仍驾一匹马奔赴沙场。</p>
这一次她被禁足皇城之外，却在得知谢恒重病时翻越宫墙，穿梭至龙榻旁握住谢恒冰凉的手掌。</p>
谢恒神志不清，睡梦中仍然眉头紧蹙，而姜词只有在万籁俱寂之时，躲过一双双复杂的眼睛，才敢从容的注视一番自己的心上人。</p>
她抚平他眉心的褶皱，听见他在半梦半醒中迷迷糊糊地喊了她的名字：“阿词。”</p>
姜词把谢恒的手握得更紧，将那双为了救她而挥起长剑，也曾温柔掠过她面颊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p>
一如从前，她还没令他如此失望时那样。</p>
惨淡月光下，姜词眼角的一滴泪砸在谢恒手上，她于幽光之中说：“大王，是我。”</p>
那夜姜词俯在沉睡的谢恒身上默默流泪，仿佛往日种种皆是一场旧梦，梦中的她见过万人空巷的繁华，也体会过繁华落尽的苍凉，她全心全意爱了一遭，也负过许多人。</p>
梦到正中时戛然而止，她该醒了。</p>
这四人之间的纠缠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不过作为主人翁之一的谢景南却极少在感情的状态上。</p>
为了早日还谢晚清白，谢景南终日奔走四方，寻找杜若。</p>
倘若谢晚得知许清秋曾依她的话找谢景南坦白过一回，一定不难发现，谢景南此番忙碌也有刻意躲避许清秋的嫌疑。</p>
事实上谢景南听许清秋道出实情之后，足足沉淀了一天一夜，才蓦然略为触动。</p>
当年的种种细节，许清秋记得那样细腻。</p>
只是思量起来，当日谢国与姜国交战时，姜国主将也是认出了姜词，于是谢景南又道是许清秋为了惹他注意，刻意编出这些话。</p>
说到底，他心里的姜词还是当今贤妃，而并非被南王府上上下下当成笑话的风尘女子许清秋。</p>
那段时间，除了每日在大牢里坐等吃喝的谢晚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以外，其余的人似乎都紧绷着一颗心。</p>
沈韶轩每晚都会到牢房里陪伴谢晚，起初谢晚瞧他气定神闲，以为他对救出谢晚一事胸有成竹。</p>
岂料终于有一日，他按着谢晚的双肩大吼：“杜若那个王八蛋到底藏哪儿了？是不是真的要逼我劫狱啊？”</p>
他这么吼，倒仿佛被关在牢房里最委屈的人是他。</p>
谢晚懒懒地从地上捡起一根稻草，扬起眉毛问沈韶轩：“谢恒还活着吗？我三哥怎么样了？小白和雪儿有没有打架？欧阳公子近日可好？还有唐小姐……”</p>
沈韶轩连忙竖起手掌：“一切都好，我这就去找杜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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