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妍并未做好离开谢国的打算，只是一时冲动下道出那句绝望的话，是以这一夜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p>
欧阳若愚当夜挑灯夜战，奋笔疾书，于影影绰绰的烛光之下写了满满三页纸，打算用信封装起来，第二天交给唐楚妍，以示歉意。</p>
翌日欧阳若愚早早守在重楼宫外，正好碰上唐楚妍背着包袱，开了门等待沈韶轩准备好马匹，带她出宫。</p>
宫里局限，沈韶轩需带着唐楚妍到宫外，再以主宰笔绘出穆国城门，方能立刻将唐楚妍送回唐家。</p>
唐楚妍背着包袱，见到踏着晨光赶来的欧阳若愚，举棋不定的心更加错乱如麻，正如晨曦下一地斑驳的影子。</p>
欧阳若愚见此情此景，却不再像上一次那般来夺唐楚妍的包袱，只是目光一寸一寸灰暗，紧了紧手里的信封。</p>
谢晚与水仙送唐楚妍出门，谢晚见欧阳若愚前来，故意瞧了水仙一眼，道：“水仙，你去看看小白有没有偷偷跑出来！”</p>
虽说谢晚只是故意将打发水仙走，但小白哪里像雪儿一般对唐楚妍有深刻的感情，自然不会跟雪儿一样躲在不远处的花丛间，泪眼婆娑的望着唐楚妍。</p>
水仙离去后，谢晚挑眉望着欧阳若愚，淡淡道：“欧阳公子，楚妍如今便要出宫回穆国了。”</p>
欧阳若愚抿着嘴唇，片刻走到唐楚妍面前。</p>
唐楚妍虽别过头，不肯正视欧阳若愚一眼，眼眶里却盈满泪水。</p>
欧阳若愚自知罪孽深重，顿了许久才将信封递给唐楚妍，低声说：“这些日子以来是我亏欠了你，若是有从头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p>
“这是我昨夜写下的，希望你看了之后，能消消气。”</p>
“江左界之谜还待我去解开，楚妍，原谅我今日不能送你出城，不能陪你一起回唐家。”欧阳若愚低下头，鼻尖泛红。</p>
闻言，唐楚妍恨声道：“谁要你跟我回家？”</p>
话毕，为了掩饰即将砸下的泪，唐楚妍连忙低下头拆开信封，泪水滴在布满密密麻麻墨迹的三页纸张上，水墨晕开成花。</p>
上面拖沓描述的，是欧阳若愚对近来所作所为的悔恨。</p>
他后悔自己，明明知道阑珊就是玉儿，也明知阑珊不肯给他任何解释，便是不愿提及过去的回忆，她分明就早已厌弃了他。</p>
可是他却怀着一颗执拗的心，以为像傻瓜一样苦苦等待，如此她终会想明白，也会告诉他如今的局面到底是何原因。</p>
其实他早该知道，她不过是变了，不过是再也不想和他在一起了。</p>
除此之外，欧阳若愚还告诉唐楚妍，唐楚妍是他遇见过最善良的姑娘，过去千千万万的误解，都是他罪该万死。</p>
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亲手推开生命里最明亮的颜彩，不会瞎了眼一般伤害那个甘心为他付出生命的女子。</p>
末了，欧阳若愚表示自己能够接受唐楚妍的任何惩罚，打也好骂也好，只要给欧阳若愚一个苟延残喘，继续补偿唐楚妍的机会便可。</p>
这封长信写得字字发自肺腑，字字牵动他心底最柔软的情愫。</p>
只可惜唐楚妍识字不多，若是一张便条，唐楚妍还能从中看出一个所以然来，然而这满满当当的三页，当真叫人头晕眼花……</p>
因而，唐楚妍快速扫过三张纸之后，将长信揉作一团，狠狠砸在欧阳若愚身上：“怎么？你还想羞辱我识字不多是吗？”</p>
欧阳若愚俯身捡起在地上打滚的纸团，站起身时，一双宝石般通透无瑕的眸子落在唐楚妍眼中，煞是深情。</p>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不，即便你识字不多，却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子，楚妍，我再也不会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p>
唐楚妍终于泪如雨下，扬起声调怒吼道：“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都已经要离开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来左右我的决定？”</p>
这时，一名太监牵着一匹马，跟在骑马的沈韶轩身后，沈韶轩正要将马停在门外，却见谢晚使了个眼色，摇摇头。</p>
于是沈韶轩下马走到谢晚身旁，看见唐楚妍冲向欧阳若愚，拼尽全力地一通拳打脚踢。</p>
唐楚妍的力气，沈韶轩从小到大不知领教了多少次，眼看她要把欧阳若愚活活打残，沈韶轩挤眉弄眼，觉得实在惨不忍睹。</p>
沈韶轩本想上前将唐楚妍拦下，却被谢晚摇头制止。</p>
晨风中飘荡着馥郁芬芳，在欧阳若愚被活活打得吐血之前，唐楚妍终于累了，累到一头扑倒在欧阳若愚的怀里。</p>
“我昨晚一夜都没睡，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唐楚妍嚎啕大哭着，把鼻涕眼泪通通揩在欧阳若愚的衣襟上。</p>
欧阳若愚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只是话语间多了几分生疏的宠溺：“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犯傻，再也不会惹你不开心了。”</p>
唐楚妍向来直来直往，故想都没想便道：“那你以后都不会去见那个女人了，是吗？”</p>
欧阳若愚的脸逆着光，面上的神情不知如何，只是终归点了点头。</p>
良久，谢晚对沈韶轩扬起嘴角，看了沈韶轩一眼，二人只好将看马的小太监打发回去，两人也顺便躲到一边。</p>
清晨的宫廷似氤氲仙雾之中，朦胧雾霭洗尽这片土地上所有的戾气，无论如何，彼时都是一日之中最为清新的时刻。</p>
谢晚和沈韶轩并肩漫步，沈韶轩倏然问谢晚：“你刚刚怎么不阻止糖醋盐？万一欧阳以后还像从前一样待她怎么办？”</p>
谢晚反问他：“方才你也有机会可以阻止楚妍啊，你怎么不说？”</p>
柔和光晕下，两人顿时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p>
唐楚妍性格之倔强，是谢晚和沈韶轩无法用言语劝得回头的。</p>
她出身名门，愿意为了一个穷书生放下身段，爱得低到尘埃，卑微如草芥，足以证明她不会轻易放弃这份喜欢。</p>
谢晚对着日出的地方微微而笑：“我想，就算今日欧阳公子不曾出现，你也根本无法顺利将楚妍送回唐家。”</p>
沈韶轩侧脸望着谢晚，朝阳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精致，他张开嘴唇笑道：“我和你想的一样，怕是就算我把糖醋盐送回了唐家，她也是要偷偷跑出来找欧阳这个书呆子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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