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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缓缓过去,殿中静的仿佛能听到我因紧张而加快的心跳,忽而从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紧握着的双手不禁又紧了紧。

    只见亦颜款款从外进来,依旧是那张淡然宁静的面孔,纤细的身姿包裹在春日轻薄的宫装之中,一身月白的轻纱罗裙逶逶垂地,淡雅的妆容下是那熟悉的浅浅微笑。

    入殿请安后,又见气氛仿佛与平日不同,不禁面露疑色。

    自去年中秋复宠后,亦颜的宠爱一直较旁人多一些,安静的性子也颇得承琰喜爱,此时承琰双眼微微眯了眯,声音如水滴落在潮湿的地面上一般,闷闷而沉重:“这个香囊,你可认识?”

    亦颜看了眼承琰手中的香囊,不知所以,小心道:“臣妾认识,这只香囊是宁儿初入宫拜见时臣妾赠与她的,不知皇上为何问起这个?”

    承琰动作平静的将香囊放在了手边的小桌上,复又问道:“这香囊中是何物?”

    亦颜回想了一下,答道:“香囊中是臣妾自己配的一些安神之物,味道清香又可养神,从前臣妾一直戴在身上,后来妹妹喜欢臣妾殿中的香味,臣妾便将它赠与了妹妹。”

    承琰闻言手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沉声道:“从前你一直戴在身上?”

    亦颜点头道:“是,臣妾闲来无事总喜欢自己配些香料来用,此事皇上也知晓,这香囊便是臣妾自己配了戴在身上的。”

    承琰凝眉不语,不知在思索什么。

    亦颜疑色更重,又将目光转向我,我紧紧攥着双手,在面对亦颜疑惑的眼神时,却不知如何应对。

    亦颜一向聪慧,如何能察觉不出异样,又轻声问道:“皇上,不知出了什么事?”

    此时周正不在殿中,承琰示意孙长胜将周正唤来。

    不一会儿,孙长胜从外面进来,见亦颜来了,微微顿了顿,又依着承琰的吩咐将香囊剪开,细细查看其中的东西。

    亦颜见状,也自是明白了,满面的惊诧,颤声道:“皇上是怀疑,臣妾在香囊中做了手脚…毒害妹妹?”

    面对此时的亦颜,我心中不由一痛,想起入宫以来亦颜待我的好,不似虚情假意,那般真心以待,怎会害我,我张了张发干的嘴唇,哑声道:“皇上,臣妾记起,初入宫第二日,去拜访姐姐,闻得姐姐殿中的香味淡雅宜人,姐姐便赠了臣妾一些当日点的香料,又将身上戴着的香囊解下送给了臣妾,若是其中有何蹊跷,姐姐又怎会自己贴身戴着?”

    正当承琰凝眉思索之际,周正已然觉出了什么,有些为难的看了亦颜一眼,凝重道:“皇上,这香囊中掺了极重的麝香…贵嫔娘娘日日戴着,才会如近日一般,胎像不稳…长此以往,必定早产…”

    亦颜震惊不已,身形一晃,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杏眼圆睁:“麝香…怎会有麝香…里面的香料是我亲手所配,从前一直戴在身上,怎会有麝香…”

    承琰定定的看着亦颜,沉声道:“你与宁儿一向交好…”

    亦颜许久才从震惊中缓过来,缓缓的看向我,眼中神色复杂了许多,良久,才怔怔道:“你可信我?”

    我被她眸中的痛惜所染,深不见底的哀伤与期待一并出现在那双向来淡然的双眸中,我不禁眼眶一热,摇头坚定道:“姐姐不会害我。”

    承琰凝神道:“可这香囊中的麝香又做何解?”

    亦颜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氤氲,悲痛道:“皇上,臣妾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深知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又怎会将此加之于旁人?”

    承琰闻言脸色微变,神色中有些愧疚与怜惜,叹道:“那件事…你受委屈了…”

    亦颜红着眼眶,继续道:“这香囊是臣妾亲手缝制,那些时日臣妾夜里睡不安稳,便配制了这香囊戴在身上,直至宁儿入宫拜访臣妾,臣妾与她一见如故,又听闻她夸赞臣妾调制的香料好闻,便将此香囊从身上解下赠与她,若这麝香是臣妾所放,臣妾已经历了丧子之痛,又何苦要日日戴着装有麝香的香囊断了来日…”

    我闻言心中一痛,“皇上,没有一个女子会不想做母亲,姐姐更不会。且那日这香囊确实戴在姐姐身上,若是臣妾没有提及殿中香味一事,姐姐也不会将这香囊赠与臣妾,那时臣妾才刚入宫,若说是姐姐害我,实在无从说起。”

    亦颜看我的眼神有些欣慰,眸中的哀伤之意散去了些。

    承琰放在小桌上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檀木桌面,让殿中紧张的气氛更加沉闷。

    亦颜深吸一口气,道:“皇上,且不说臣妾万不会害宁儿,即便存了害人的心思,可宁儿去拜见臣妾时,臣妾与她毫不相识,臣妾有何理由要害一个才入宫一日的妃嫔?且香囊是臣妾所制,一旦事情败露,臣妾难辞其咎,臣妾实在没有理由这样做啊。”

    这时周正拱手道:“微臣身为医者,是非定论自是不便多议,但此事怕是还需皇上明察,若依贵嫔娘娘所言,此香囊已佩戴了一年多时日,日日闻此香味,即便怀了孕,怕是不足三月便已滑胎,如何都保不到今日。”

    我的心随之一沉,我深信亦颜不会害我,这香囊也已随了我一年多,多数时日我一直随身戴着,能在香囊上动手脚的,也只有昭阳宫的人了…

    我抬头静静道:“皇上,此物毕竟经臣妾之手多时,这其中是否有人动过手脚也未可知,臣妾也是近些时日才有小腹不适的症状,依周太医方才所言,若是亦颜姐姐在赠与臣妾时便放了麝香,这孩子怕是也无缘与臣妾相伴这七个月余,依此来看,绝不会是亦颜姐姐所为。”

    承琰闻言凝眉沉思了起来,此事如今一团迷雾,是谁动的手脚也毫无迹象,着实难断,一时殿中又陷入了寂静。

    许久,承琰抬眼看了看亦颜,沉声道:“此事尚有疑点,毕竟此物乃赵婕妤所制,仅仅凭着推测并不能证明你未曾做过,朕会着人去查,查明真相,自会证明你的清白。”

    亦颜眼眶微红,咬了咬下唇,静静道:“臣妾没有做过,问心无愧,臣妾相信皇上会还臣妾清白。”

    承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此事水落石出之前,你便在宫中好生待着,凤鸾宫的晨昏定省,就不必去了。”

    我一惊:“皇上,您是要将姐姐禁足么?”

    承琰声音放缓了些许:“此事毕竟伤及赵婕妤,朕若顾着你二人的感情而不做处置,难免遭旁人非议,你放心,朕会查明真相,虽是禁足,但一应待遇仍旧如常。”

    亦颜的下唇咬的有些发白,强撑着道:“臣妾谢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