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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合欢宗女主角(2)

    绯红转过头, 一股雾气氤氲开来。

    鸦青般的蝉发垂落肩头,额前只束着一片山雪埋红萼的抹额。

    事发当时,他似乎正在沐浴,只来得及匆匆披上一件斗篷, 对于时刻注重仪态的仙长云遮月来说, 是出了格的不典雅、不庄重。

    他胸前净衣同样被水珠泅湿一片, 薄得透出诱人雪色,合着一缕黑濛濛的湿发, 与平日里的君子端方、清介有守的形象相去甚远。

    室内的姑姑以及一众侍女俱是羞红了耳根。

    “药呢?”

    年轻仙长轻声询问。

    “碎、碎了。”丹元姑姑略带一丝不满, “蓝姑娘突然发起疯来, 什么好的都砸了……”

    年轻仙长轻描淡写, “砸了也好,也该换新的了。”他不曾回头, “物能换,人也能,不能精心伺候的,留着也无用。”

    丹元姑姑被他突然敲打,原本通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 公子。”

    “下去罢, 把药拿上来。”

    “是。”

    丹元姑姑不敢再有怨气。

    年轻仙长环顾四周,真是什么都给拆了,只剩下一座云母凤皇屏风,那是固定住的,而且灵力雄厚, 她也踹不破,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笑意,“我不过就是离了你一个时辰, 就把这里闹翻天了。”

    对方摆弄笛子,压了一下绯红的手腕。

    “连床榻都没有了,你今晚是想要睡地上吗?……还是要同我一起睡?”

    纵然说着这番放浪形骸的话,年轻仙长依然是一副坦坦荡荡的君子模样,双眼盛的是春渠溪流,唇边衔的是柳叶飞花,仙君的假象美好到了极致。

    绯红脖颈后仰,发旋抵着对方的胸口。

    他低头扫她,两人的目光正好对视。

    一个是春水泼眼的明亮温柔。

    一个是深不见底的幽冷晦涩。

    绯红砸得双手出血,裙裾也净是零星的血花,她却笑着问,“这不太好吧?逢仙真君的床,不是为您的小师妹准备的吗?”

    逢仙真君,师雪绛,昆山玉君座下第一弟子,在蓝真真面前如同一个谦谦君子般的大师兄。

    年轻仙长的眼中并无惊澜。

    他只疏淡地说,“不要随便造谣,我与小师妹从未逾矩。”

    “是么?”

    绯红展颜一笑,那苍白的面容与她浓烈的笑意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那你的天真善良的小师妹,知道她——”

    她一字一顿地说。

    “喝的是我的心头血吗?”

    啪。

    笛身冰冷,美玉清透,然而它却是作为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杀器,轻柔抵在她的喉咙,隔着一层柔软白绵的人皮。

    “噗哈——”

    她被捅着喉管,依然肆无忌惮地大笑,直到哑得再也笑不出来。

    “逢仙真君,放心吧,我知道我是个什么身份。”

    女人抬起了一只手,染得猩红的指尖从小鸦山的眉尾缓缓滑过,将凌乱的碎发别入耳后,一两道血迹也蜿蜒下去,在颈侧留下了一笔惊心动魄的朱砂。这个姿态她做得妩媚又邪性,“我呢,逃也逃了,疯了疯了,现在只想求您给我一个不痛快,又怎么会给您找不痛快呢?”

    绯红低低一笑。

    “我资质平平,修炼又不好,我就是一条贱命,能为真真姑姑献上心头血,能让很多人心安,比如,你,我便足够高兴了。”

    师雪绛对今天的蓝绯红有一点在意。

    她是认命了?

    觉得始终都逃不开,索性大闹一场,把心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然后再安静等死?

    师雪绛漫不经心地想着,看着女人乖顺喝了药,便携着漫天晴光,起身离开。

    而绯红则是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出了神。

    在侍女们看来,这是爱惨了公子的表现!

    绯红:‘怎么样,我刚才一番表演?’

    系统:‘恭喜宿主,对方有一点在意你。’

    绯红:‘在意好啊,等他在意我,爱上我,我再找个小情人,让他得上一种非要喝人心头血的重病,你猜他会不会献血?’

    系统:‘……’

    痛苦面具。

    又是卖血,又是献血,它已经不能直视心头血这个在仙侠虐文中频繁出现的东西了。

    心头血它现在一点儿也不高级!还不凄美!

    绯红则是捋一捋剧情。

    虐恋要素之一,全宗门都想挖我的心头血。

    于是他们关心我、体贴我、爱护我,只为让我心甘情愿奉上心头血,让他们的小师妹能够彻底痊愈。

    虐恋要素之二,他们挖了我的心头血之后,见我浑浑噩噩,痛苦沦堕,不复从前的羞怯含情,终于良心发现,追悔莫及,于是他们加倍关心我、体贴我、爱护我,在一次次火葬场中升华了自己的感情。

    他们竟然发现他们对小师妹只是妹妹之情,最爱的还是我!

    我,才是他们正统的白月光!

    虐恋要素之三,我的狗男主在遇上我之前,是全修真界最不懂爱的男人,所以他的小徒弟的存在感非常、非常、非常强烈,从开头章一直把我膈应到了大结局章。

    虽然我的狗男主对小徒弟只是很纯粹很宠溺的师徒之情,但是小徒弟却暗恋师尊已久,最后为他而死,因此在大结局中,当小徒弟蓝真真凄楚吐着血,希冀问着师尊下一世可不可以跟她在一起时,狗男主为了让小徒弟心安地投胎,答应了。

    师徒互许来世。

    人们为凄美的爱情而落泪。

    而身为合法伴侣的我,就在旁边围观他们感天动地的下一世盟约,然后——

    我悟了。

    我升华了。

    我释然了!

    我会好好跟我的狗男主过完这一世,至于下一世,就让他们师徒再续前缘吧!

    我在这一世得到的足够多了,不能再贪心了!

    我祝福他们婚姻美满!

    系统痛苦地捂住耳朵:‘你他妈整理、提炼剧情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念出来!第一人称的回顾很羞耻的!’

    绯红斜眼:‘我作为当事人都不羞耻,你羞耻什么?’

    简而言之就是,蓝绯红献了第九次心头血之后,终于把大家都感动了,于是他们又一次重复之前为小师妹做的事情那样,为她拼命寻找天材地宝,让她最终能活下来。

    徒弟们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昆山玉君,他开始暗中注意这个来自蓝家的美貌小徒孙。

    昆山玉君的下手速度比所有徒弟都要快,等他们反应过来,心上人已经是师娘了。

    绯红啧了一声。

    女主这是刚出了狼窝,又掉进了虎窝,一个字,惨。

    她这边是山雨欲来,另一边却是柳条乍暖,春光正好。

    师兄弟正哄着他们心肝儿吃药。

    “哎呀,不吃,不吃,苦得很,我不要吃嘛!”

    少女衣裙翩飞,像是一头美丽的狸奴,从师兄们的腋下钻过,轻飘飘跳上了秋千,她软磨硬泡,“三师兄,四师兄,快来,陪我玩荡秋千,我好久都没玩过了!”

    她又嘟囔着,“都怪那个枯骨血潭,泡得我生了那么久的病,若教姑奶奶知道那洞穴主人是谁,我绝不轻饶!”

    四师兄应不识咳嗽了一声。

    何止是决不轻饶,他们都把人挫骨扬灰了,不过真真胆小,这种事情还是瞒着她比较好。

    他们默契点头,一致开腔。

    “对对,咱们不轻饶他!”

    “真真乖,先喝药。”

    “五师兄,我都好了,我不要喝嘛!”

    师兄弟纷纷对视一眼。

    老六气沉丹田,“老二!抱腰!老三!抓脚!老四!稳住真真的头!老五!你来喂药!”

    “那老六你干什么?”

    “我?我可舍不得对真真动手!”

    师兄弟笑骂,“滚!你个滑头!”

    蓝真真被他们摁在秋千上,脚丫子乱蹬,一只缀满珠玉、蜜香扑鼻的绣花鞋飞了出去,落入花丛中。少女的脚趾粉嫩可爱,也不知是被日光晒的,还是被师兄弟的捉弄给羞的,她脚趾头一根根蜷缩起来,像是含羞的粉色莲花,“坏师兄!放开我呀!小心我不客气!”

    众人凑个热闹。

    “小师妹要怎样不客气呢?”

    蓝真真眸球一转,突然整个小脑袋耸起,撞上了五师兄端着的玉碗。

    “啪!”

    玉碗碎在地上,药汤全撒了。

    一瞬间,安静得可怕。

    “老五!”

    师兄们转头怒斥,“你怎么搞的!”

    老五脑海里一片空白,完了,他被小师妹的小玉脚晃得失神,忘记拿稳药碗。

    “对、对不起,我这就收集起来!”

    “还不快点!幸好大师兄不在,不然你死定了!”

    蓝真真则是瞪大了眼,这都洒地上了,她还要喝吗?

    那多脏呀!

    她满脸嫌弃,“我不要!这药汤都浊了!”

    三师兄安慰道,“不会的,我们会清理出灰尘的。”

    蓝真真难以接受,她哪里吃过这样沾满尘泥的脏东西呀?

    还清理?

    师兄们节俭都节疯了吗?

    她想着师兄们也是一片好心,自己屡次推辞,未免太不识好歹了,于是闷闷不乐地说,“好吧,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他们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蓝真真又说,“那你们重新煮一碗好了,我不要这碗脏的,难喝也就算了,你们还要我喝脏的,太欺负人了,师兄!”女孩子娇娇软软地撒泼,少一分刁蛮,多一分天真,他们师兄弟原本也很受用的。

    但是——

    小师妹说要再煮一碗。

    那蓝姓姑娘的心头血刚被阴阳化生蝶咬了出来,碾碎做了汤药,按照取一回血就要大病一场的趋势,恐怕她还在床榻上躺着,他们师兄弟再怎么狼心狗肺,也不能逼着人家刚取完心头血的姑娘又取一滴啊。

    “师兄,你们这是什么脸色?”蓝真真咬着唇,“我很过分吗,我只是不想喝脏了的汤药,说不定会闹肚子的呢。”

    幽幽的女声响起。

    “我的心头血,在我的身体里密封了十九年,刚取出来,怎么会脏呢?”

    众人悚然一惊。

    在那只脱落的精美绣鞋旁边,女人仅仅穿着一身白练裙,素得像是女鬼的祭服,与蓝真真的霞彩衣对比鲜明,望之眼底生寒。他们只见她伸出尾指,在老五愕然的目光下,勾起一抹药汤,星星点点,有着破碎的蝶衣。

    她放进嘴里,含着那根手指。

    “……甜的?不,苦的?”

    她似乎很苦恼,抬起了头,眸光明灭不定。

    绯红歪头看向师兄弟护着的蓝真真。

    “你尝了我七次心头血,你说,它是甜的还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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