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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极恶之罪(二)

    乔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当然不是惧怕死人,  只是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

    “……本次游乐场共有玩家五人,游戏时长二十四小时,游戏规则如下玩家需想办法掩盖罪行,  同时揭露其他玩家的犯罪事实,  被揭露者视为游戏失败,  成功揭露他人犯罪事实的玩家可获得一定奖励。”

    这个声音就像是在大脑里响起来的,来得突兀消失得也突兀。

    但是在声音消失的一瞬间,  乔昼就动了。

    他飞速后退,谨慎地远离了地上那具尸体,  踮着脚尖避免踩到血迹和任何东西,花了五六秒时间迅速检查了一遍几个房间及所有能藏人的衣柜、桌子,  确定这套三居室里只有他一个活人,才重新回到客厅,  趴到猫眼上观察了几秒,  外面是空无一人的走廊,  对面的门半开着,里面还是毛胚房,  各种装修工具扔在地上,走廊上都是一片无人的死寂。

    乔昼抬手将保险拧上,  脱下身上的所有衣物放到卧室里,然后回到客厅面对这具飞来横尸。

    倒在地上的年轻男人大约二十五六岁,  穿着有些宽松不合体的白衬衫和休闲裤,  衬衫边缘有些泛黄,  乔昼蹲下去,  用两根手指扯着衣领闻了闻,  不用太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  还有长期在泡面堆里被浸透了的香料味道。

    他视线下移,  死者手指间干干净净,虽然有茧子,但没有泛黄,不是老烟枪的手,掰开嘴看看,牙齿不算干净,但也不是烟民发臭发黑的那种烟牙。

    裤子上很多褶皱,从痕迹来看,是长期久坐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探了探死者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小票。

    得利网吧包夜x3,老顾客优惠,周年庆福利送可乐x1、泡面x1……打票日期是2021年5月8号。

    原来是个天天泡网吧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

    看他的年纪,早就过了口袋空空的学生阶段,混到快奔三了还没有买电脑,非要去网吧包夜,都混成能够打折的老顾客了,可见本人并没有什么积蓄,而且家庭境况也不怎么好,很大的可能性还没有成家。

    乔昼摸了摸另一只口袋,掏出一张身份证,照片看起来比现场的本人年轻一些。

    张定河,男,家庭住址天水小区三单元502,身份证号xxxxxx19920403xxxx。

    乔昼把身份证和小票放在茶几上,抬脚去厨房翻了翻,找出三筒保鲜膜,然后在水槽里疯狂打洗手液搓洗手指。

    张定河身上只有一道伤口,就是扎在胸口的一刀,被他附身的“凶手”显然是激愤杀人,把刀一拔,喷出来的血就溅得到处都是了,这让初来乍到的乔昼觉得很为难,因为要收拾的地方也太多了,而且时间有限,现在其他的玩家肯定也在头痛怎么掩盖自己的犯罪现场,目前还不会四处敲门来聚合,但要是拖得太久,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最早出门和最晚出门的都容易被瞩目,最好的就是排在第二三个出去找人集合。

    乔昼搓干净指缝里每一丝血迹,确保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抽纸擦干手,然后用保鲜膜将双手和双脚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包了厚厚一层保鲜膜后,他赤脚走到客厅,用抹布和拖把将地上的血全都抹除干净,还好这是木头的地板,不然他还要想办法去搓砖缝里有点干掉的血迹,那就算他再厉害对此也束手无策了。

    墙上的血迹不好处理,量不大,但正好处在非常醒目的地方,而且是不容忽视的泼溅状液体,又是惹人遐想的暗红色,乔昼处理完地板后就拄着拖把站在墙壁前,思考了几秒,转身去房间里翻箱倒柜。

    这个套间大约一百二十平米,有三个卧室,看卧室的风格,主卧是老人居住的,色调沉静显老气,床头还有几瓶维生素。

    中间的卧室连着阳台,面积最大,居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一个年轻男性,看随手乱扔的衣服裤子就知道了,床上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杂志,墙上贴着风格抑郁小众的摇滚乐队海报,除了衣柜和床外,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乔昼推开最后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面积稍小,里头东西不多,都摆放得规规整整,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乔昼走过去拿起来一看,里面是一对夫妇和两个十多岁的少年,其中矮一些的那个就是年少的张定河。

    那另一个……

    乔昼这次才有些迟钝地抬头去看玻璃,上面隐约映出来的人影……并不是他自己的脸。

    眼尾下压,眉毛稀疏,肤色微黑,五官不功不过,看起来就是一个被生活搓磨压弯了脊背的麻木社畜。

    ——但是与照片里张定河身边那个少年长得很像。

    乔昼拉开抽屉,在一堆没什么用的东西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一张身份证,就是“他”的。

    张定海,男,家庭住址天水小区三单元502,身份证号xxxxxx19901116xxxx。

    啊……所以他这回拿的竟然是恶兄杀弟的剧本?

    他把相框里的照片拆下,随手将相框压在抽屉里,又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通,找到半盒快要干掉的颜料。

    感谢张定海良好的收纳习惯,这种看起来没什么用了的垃圾竟然还塞在衣柜底下。

    时间不多了。

    乔昼带着照片身份证和颜料,匆匆回到客厅,摊开一本从次卧翻出来的美女杂志,照着上面的背景图开始乱抹。

    找不到画笔,他干脆用自己的手画,墙上的血迹很快被五颜六色的痕迹涂掉,这片墙绘的风格与整个家都格格不入,他不假思索地抄起颜料,冲进次卧继续开始瞎涂。

    这回他注意了一下风格,用的颜料都是深色,涂完之后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崇拜邪|教向往自由的叛逆少年味儿。

    处理了血淋淋的现场,还有一具尸体等着他。

    张定河的死因太明确了,胸口一刀醒目至极,不管是谁来,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确定他是被一刀捅死的。

    有点麻烦。

    乔昼扎着两只手垂眸思考半晌,其实分|尸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没有这么多时间,而且也缺少工具……

    他没有迟疑很久,视线从玄关扔着的一串钥匙上跳过,在进户门上停了片刻,一个主意浮上脑海。

    ——————

    这栋楼是那种上了年头的老楼,总共只有六层,一层楼两户人家,楼梯上来左边是01室,右边是02室,楼梯口用电线挂着一个灯泡,橘色的灯光稳定地照在墙皮脱落了的灰色水泥面上,像是丑陋斑驳的皮癣一块一块爬在墙上。

    一个瘦弱的女人握着扶手一点点往楼上爬,其实她就住在四楼,往楼下更方便,但是四楼到三楼的感应灯没有亮,她不敢下去,就只好转头往上走。

    不管怎么样……找个人,找个人在一起应该没错……这个地方太可怕了……

    陈茵哆哆嗦嗦往楼上走,左右看了看,五楼两户人家都紧紧关着门。

    她站在楼梯口,刚刚积蓄起来的勇气又像被扎破了的皮球一样,哧溜一下就漏得干瘪。

    要不……她还是回去待着吧,一会儿总会有……那个其他玩家来找她的,到时候她再出来……

    但是一想到要回到那个房子,她就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不不不,还是……还是再看看吧……

    她在楼梯口探头探脑了一会儿,楼梯间寂静空洞,没有灯的三楼像是一张深渊巨口,黑沉沉的能够吞噬掉一切生命,她越看越恐惧,忍不住往上走了两步,颤抖着问“有……有人吗?”

    出口的声音不比猫儿大多少,飘出一点距离就被前方的空间吞没了。

    要不、要不还是回去吧?

    陈茵忍不住这么想着,脚尖在楼梯上缩了缩,就听见一声锁舌收拢的脆响,咔嚓一声,在过分寂静的楼道里像是炸雷一样。

    五楼左侧的那户人家门开了,一个约莫三十的男人站在门后面,一手压在门锁上,将门打开了一条缝,警惕地往外看。

    见到是一个无害的女人,他神情里的戒备消退了一些“你是……”

    陈茵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见到了活人的安心感一下子驱散了周围阴森森的氛围,她的理智也瞬间回来了“我、我来找找有没有人,我想……我们应该先集合一下吧?”

    男人愣了愣,点点头,将门推开了一点“你住在几楼?——要进来吗?”

    他这么大方地就让人进去,这是赵茵没有想到的,女人不禁呆了一下,好在她没有蠢到问出什么不该问的问题,犹豫了片刻“我就不进去了,我住在四楼,你能跟我一起去找找其他人吗?”

    话是这么说,她的视线还是越过男人的肩膀往后瞟了瞟,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点东西,男人背后的窗户大开着,除此之外也看不见什么,只是墙壁上好像没有刷漆,粗糙的灰色水泥都露在外面,连吊灯之类的家具似乎都没有踪影。

    怎么回事,这个玩家分到的房子这么简陋的吗?还是传说中的工业风装修?

    男人好像没注意到陈茵的打量,他点点头,抬脚想要走出来,又想了想,索性将门大开,对疑惑的陈茵解释“这个房子有点特殊,根本没有什么钥匙,一会儿可以来我这里集中。”

    陈茵听他这么说,就移开了视线,等男人走出来后,她才发现,原来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里提着一个榔头。

    见到这个铁家伙,陈茵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男人尴尬地停下“呃这个……其实我也有点害怕……”

    他大概是觉得一个男人这么说有失男子气概,说完之后脸就有些发红,这样的表现令陈茵奇异地感到放松,于是她往边上让了让“没什么,我本来也想找点防身武器的,但是我那里没什么能用的,所以就……”

    她苦笑了一下,朝男人展示了手中的水果刀,还是那种塑料的安全刀具,刃口都有些发钝。

    男人跟着笑起来,走到陈茵身边,两人一起往楼下走去,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人陪伴,所以陈茵心里的害怕减轻了许多,她主动介绍“我叫赵茵,住在401,是一名外来务工人员,你呢。”

    她说这话时脸上都是事不关己的表情,显然是在背这个“游戏场”给的设定。

    男人也配合地自我介绍“我叫张定海,住在501,是个搞建筑的。”

    “搞建筑,”陈茵重复了一遍,想到刚才看见的堪称空空如也的毛胚房,仿佛理解了什么,点点头,“我是第二场游戏,你呢?”

    张定海顿了顿,两人刚好走进了四楼到三楼无光的那段楼梯,陈茵侧过眼睛,只看见对方眨了一下眼睛,毫无异样地温柔回答“我其实是第一场。”

    陈茵放松了一点。

    第一场的新人,看起来至少她目前是安全的,如果有老手在,也会选择更有经验的她作为队友——啊,虽然这场游戏不太需要队友,但是第一场的新人,一般就是等着最先被踢出局的,有张定海在前面垫着,给她的安全时间会更多。

    “不用怕,只要胆大心细,就算是第一场也不会很快就死的。”陈茵说着连她自己都不信的安慰话。

    “……谢谢,我感觉现在不怎么怕了。”男人侧过脸,朝陈茵温和地微笑了一下,笑容里满含感激。

    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呢,陈茵下意识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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