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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近几个月来,风云堡进出的人马很多,各个步履匆忙。

    以少林武当为首的六大门派,中原七剑阁,唐门,神剑山庄,天地盟……

    武林各大脉系,所有与风云堡互相往来的江湖大门小派都调出了大批的人马,以供风云堡堡主沐清愁差遣。

    为了找回无故失踪的儿子,沐清愁调集了势力范围内所有可供调遣的人马,踏过千山万水,几乎把整个大江南北翻了个遍。

    皇天不负苦心人。

    在紧锣密鼓的追踪了两个月,终于有了沐易航少主的下落。

    只是赶过去的大队人马都傻了眼。

    那是在赶往宁古塔边疆的一片静谧的森林中。

    没有人想到在那样一个荒芜人烟的原始森林中,一个孩子居然能一个人生存那么久。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阴气很重,尸骨遍地,野兽出没无常的林子中,这个八岁大的孩子是怎么保护自己的。

    对照了一下画像,知道了是少公子,众人欣喜万分,便也不敢怠慢。

    只是那孩子见到了他们之后,却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兔起鹘落之间,已攀援在了枯树野蔓上,垂荡而去。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追奔了上去,谁知那孩子身手敏捷异常,眼底闪着野兽般的幽光,显然是把来人当作了要伤害自己的敌人,穿过了一道银泻而下的飞瀑,他躲进了一个山洞里,再也不肯出来。

    万般无奈之际,领头的人只得派几位手下返回风云堡,向堡主回禀一切,等待他的指示。

    心急如焚的沐清愁在得知爱子有了下落之后,餐风露宿,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在气势奔腾到海的罗刹飞瀑前的密林中,驻军有半个月之久,偶见那孩子一出来,便撒下天罗地网,齐齐飞扑而上,才顺利将他擒获。

    沐易航在被带走的瞬间发出了凄厉的嘶喊声,他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和众人厮打,拼命地扭头,他的眼睛一直望着树林的某个方向。似乎在那个角落里,有人在等他。他不能被带走。

    可是,他不会说话。沐清愁不知道儿子在坚持什么,他连绑带劝,强行将儿子带了回去。

    ——

    黑暗裂开了,光线将他的视野四分五裂,一切都变成了空白。

    黑压压的森林中,有血色迸射开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那是、那是……血和吃人的秃鹰!

    外面的雨丝在飘飞着,房间里生着火,温暖而静谧,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吱——!”一声轻响,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苍白的倩影缓缓走了过来,脸上染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和淡淡的喜悦,女子的手上端着一碟子香喷喷的糕点。

    “航儿,不要怕,娘带你出去,好不好?”蹲在了那道瑟瑟战栗的黑影旁,她低柔地问,掩饰着语音里的心酸和悲凉。

    孩子抬起惊恐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走开!”他忽然低低地叫出声来,再也无法控制地暴起,一把就打翻了娘亲手上的盘子。

    眼珠子里带着某种冷酷和提防,“走开……”孩子发疯一般低哑地怒喝,瘦小的肩膀瑟瑟发抖,“都走开!”

    “航儿。”心底一阵酸痛,女子忍不住抬手捂住嘴,生怕哭出声来。

    这个孩子现在谁都不认识了,一直畏畏缩缩地躲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不肯出来。也许是长期一个人独处密林,只得与虎狼为友的缘故,他已经失去了正常生活言语的能力。

    “小蝶!”在秦清俯下身去想要安抚暴躁的儿子时,她听见孩子低低唤了一个名字,然而,他的目光依然是呆滞无光的,只是微弱的呼吸着。

    “小蝶是谁?你想见她吗?”微微吸了一口气,她勉力地笑着问,似是无意。

    “去救小蝶。”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低低地重复了一句,眼神冷淡。

    秦清怔住,那一刹那,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

    清晨,天蒙蒙亮,空气中雾气很重。

    羽林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不知所措的呼吸声。

    所有的杂役弟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大院子里,低垂着脸蛋,不敢抬头看。

    凌风的头埋得低低的,手指死死地掐入掌心,旁边的慕云也是一脸的忐忑不安。

    沐清愁笔直地从众人面前走过,目光逐一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的手指点向了人群中一个挽着双髻的小女孩,“把这个孩子带到夫人的房间去。”

    随着风云堡堡主的一声令下,两个彩衣侍女便款步低头走了上来,将那个衣衫褴褛,一头雾水的女孩子带了出去。

    ——

    昨夜刚刚下过雨,地面很潮湿,穿梭在水榭亭台之间,换上了干净衣物的小女孩表情惊愕而不安,脚下的步子有些迟疑,水灵灵的大眼睛四下张望着。

    身后的脚步忽然顿住了,秦清笑着回头,看着身后不再跟自己走的孩子。

    那个清秀的小女孩站在水榭上,非常安静的一字字开口,问她“夫人……你要带我去哪里?”

    惊异于小小孩子说话的老成,秦清温和的笑了笑,走上前两步,拉住了她茫然的小手,“不要怕,带你去见一个不太听话的小伙伴。”

    她的笑容是淡泊而宁静的,那种融化一切的力量,让小女孩不禁也微笑了起来。

    “夫人为什么说他不听话呢?他经常闯祸吗?”紫衣小女孩瞪大了眼睛问,眼睛里有了雀跃之色。

    毕竟还是孩子……秦清微微笑了起来,安心了不少。

    “他不肯吃东西,整天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微微笑了笑,她拉着小女孩缓缓地向前走去。

    “哎呀——!”轻微地吸了一口气,女孩子终于忍不住,脱口叫了出来,“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呢!”

    “去年,家乡闹瘟疫,镇子里的人都死光了,我跟着娘逃荒的时候,经常吃不饱饭,娘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弱,最后就——”

    说着说着,女孩子轻轻哽咽了起来,眼睛里也充盈起了泪水,她松开了秦清的手,自顾自的沿着小径往前走着,忽然头也不回的,对她轻轻说了一句“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安慰他,让他乖乖吃饭,饿肚子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秦清看着那孩子的背影,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眼睛里忽然有了潮湿的感觉,她尽力平定着内心的波澜,静静地跟了上去。

    ——

    拂晓,晨雾随着凉风漫溢开来,广袤的原始森林沉寂在无垠的大地上。

    一只苍雕绕着郁郁葱葱的森林忽高忽低地飞翔,不时发出阵阵凄鸣,阴森而恐怖。丛林中,晨雾在清风吹拂下,贴着青草,贴着密布的树林,在刺眼的阳光下弥漫着。

    忽然一声响彻天空的豹吼打破了林中沉闷的宁静,成群受惊的飞禽振翅冲上云霄,一只麋鹿破雾而出,仓惶狂奔。

    麋鹿身后,一只碧眼的金钱豹张着血盆大口,紧追不舍。

    麋鹿左窜右窜,甩脱大豹,奔出数十丈停下,稍事喘息时,那只凶猛的大豹从天而降,一口咬断麋鹿喉咙。

    这时。

    一个小女孩惊恐的啼哭声传来。

    大豹一惊,怒吼了一声回头张望,孩子的啼哭声不断,大豹看着已死的麋鹿,回头看着哭声处,掉头走向小女孩。

    孩子的哭声似乎在丛林深处。

    大豹走进丛林,晨雾被风吹散,露出一条古道,古道一边,一棵矮矮的冷杉树上坐着一个扎着双髻,衣衫褴褛不堪的小女孩,苍白的小手抓着树干大哭。

    他去哪里了?他说过只是去找吃的,很快就回来,他说让她在这里等他,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了,他还不来?难道他也不要她了!

    小女孩衣衫单薄,脸上满是脏兮兮的泪痕,迷蒙的视线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飞瀑的方向。

    大豹伏着身子走近那棵老树,蓦地吼一声,扑跳过去,停在跟前,仰起头,张开血口,冲着树上的孩子凶残地狂啸起来。

    惊惧交加,无助的女孩子哭泣声越来越大,身子紧紧地蜷缩在一块,瑟瑟发抖着。

    青碧的眼珠子转了转,金钱豹怒吼一声,锋利尖锐的爪子攀着枯瘦的树干慢慢地向上爬去。

    孩子惊恐万状,撕心裂肺的大哭着,眼看着豹子渐渐逼近,幼小的身子艰难在树干上向后挪动着,摇摇欲坠。

    攀上树干的金钱豹一步一步地逼近,犀利的爪子慢慢地钩住了孩子的衣角。

    孩子吓得大哭,脸上布满了死亡前的恐怖。

    这时,一道黑色的长箭刺破冷风,呼啸而来。

    被射中的金钱豹摇头晃脑地哀嚎一声,呜咽着,看了看即将到口的猎物,又看了看背脊上的伤口,一时难以进退。

    “嗖——!”冷峭的空气再次被呼啸而来的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冰冷的箭光迎面刺来。

    额头的血花泛滥开来,豹子凄厉地大吼一声,身子一歪,从树干上跌落下去,倒地死了。

    混乱哭泣的孩子看了看地上惨死的豹子,又看了看不远处白花花的光影里若隐若现的身影,有些惊魂未定,眼泪狂涌不止。

    清晨的阳光被婆娑的树影筛乱,在小女孩星芒般的脸上洒下了点点金色的耀眼光芒,逆光的剪影里,来人的面容更显冰冷俊美。

    一个长发飘飘的男子玉树临风地踏剑而来,手上拿着一把金色的小弩,眼睛里除了卓尔不群的倨傲冷漠外,寻不到任何的七情六欲。

    林中穿梭的冷风吹起了他身后的黑色披风,充满了梦幻神奇的色彩。

    凌空飘立的人怔怔地望着坐在树上的女孩子,握着金弩的手突然有节奏地一收一放,眯起了眼帘,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小女孩停止了哭泣,警惕地问,声音静静的。

    踏剑的男子微微一笑,说“我要你跟我走!”

    树上的女孩子畏缩着身子,不解地看着他。

    “你别怕,一切灾难都已经过去了,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不会再有人伤害到你。”

    友善地伸出一只手,来人冰俊的脸上挂着琢磨不透的温和笑意。

    跟着他,就不会饿肚子,就不会被秃鹰和野兽吃掉吗?

    小蝶眨了眨凄迷的眼睛,咬紧干裂的嘴唇,迟疑了许久,终于缓缓地将小手伸向他。

    “我们走吧!”握紧了她的手,踏剑的男子一臂划开,动了动嘴角,念着什么奇怪的咒语。

    四周突然刮起了大风,林子里的树被狂风刮得吱吱作响,天色渐黑。

    小女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呼喊,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剑光宛若一道雪白耀眼的流星,划破漆黑冷凝的天幕,载着两个人消失在沧廖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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