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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见步行步

    乡间有句老话:就是人老会学精,鬼老会变灵,扫把竖久了也成精。

    卓木九经营养猪场这么长时间了,钱挣了不少,经验教训也领悟了不少。所以他现在处理起问题来,总能纵观上下左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圆滑施展,灵活变通,把道和策略这些东西都融汇贯通到日上事务中去。

    卓木九现在就是用这种方法对对待天满和添贵这两个人。因为这两个人可有可无,但又不能明着去把他们栽掉,怕得罪他们而引火烧身。于是卓木九就想出了个两全其美,一箭双雕的策略。他开始加大天满和添贵的工作量,但加工不加价,让他们往死里干。如果你们撑得住,一直干下去,那得益的是我卓木九。但如果你们觉得辛苦,捱不下去,自动申请离职,我还要假装着去全力挽留你们,说没有你们不行,留下帮忙,你们执意要走,那只好批了。你看,无形中把你们赶走了,炒了,反过来还好像是你们亏欠我卓木九的人情,这招运用得够狠狗绝了吧?

    卓木九安排天满担猪屎上山顺便挖担黄泥回来,现在又去安排添贵去担禾杆草回来剁碎来晒干。这个添贵以前一直是坐门岗,什么粗重活不用干,每天除了上山拉两次屎之后,就是回来坐着打盹,眯着眼睛听粤曲,听古仔。这些日子可把他养得像大猪栏里面那些肉猪一样肥肥白白。

    现在老板卓木九实然安排他去担禾杆草,担回来还要剁碎还要晒干,他妈的,这活干开就是没完没了,何时才是个头啊。

    添贵是个土生土长农村人,什么苦捱过,什么粗重活也干过,去挑禾草剁禾草这些活他是干得来的,但他觉得这已经是超出他职责范围,如果实在要干,是要增加人工的。

    添贵把抽得只剩下半截子的烟庇股往地上一丢,用脚狠狠地去踩熄,此刻在他眼里,这个烟头就是卓木九,他要踩他几脚来出口气。

    添贵说:“老板,我工作是一直守大门口的,其他工作是份外事,既然是你安排到了,我也只有去干。现在工作量加大了,我领的那份工资能不能往上升点?”

    卓木九就说:“按目前的形势,猪价大跌,行情低谷,根本挣不到钱,升工资是不可能的了,我老婆还想减你们工资呢,是我出面阻止的,我说就算行情怎么样差也不能减工人工资,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们这份工作,让他们有个经济来源,挣钱养妻活儿。”卓木九讲这话时声情并茂,就差没有掉下眼泪。

    老板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夏添贵还能说什么?

    没办法了,添贵只好换下保安制服,赤着脚,拿了把镰刀和一条竹柴枪就下田了。

    添贵在田里绑着禾草,这时天满在山坡上晒好了猪屎,又就近挖了一担黄泥担下来,来到田边,见添贵在绑禾草,于是就放下担子,一庇股坐在田基上休息。

    添贵见了,于是也走过来,在天满傍边坐不,脱了草帽在扇凉。

    天满摸了包烟出来,从胳膊底下递了支给添贵。

    天满吸了两口烟,就问:“贵,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卓木九想把我们赶出这猪场?”

    “听他口气又不像。”添贵说。

    “哪为什么一下子加大我们工作量,又不加人工?”

    “那是因为现在行情差,挣不到钱,他为了节省开销,要上一个新项目,人家也是出于无奈的。”

    天满挠头,说:“就凭我夏天满几十年的做人经验,我总觉得卓木九在给我们玩耍什么把戏似的。要不我们合力去整蛊他一下,出口气吧。”

    “怎个整蛊法?”

    天满想了一下,然后说:“偷偷把他四个轮子放气,让他走路回家。”

    添贵一听,说:“这个行不通,我是负责看场的,车子光天化日下在大门口被人放光气,你叫我这个当保安的怎向上头解释?”

    “那就在上山路上放钉子,戳穿他的四轮。”

    “这也不行,假如半坡穿了胎,行动不了,他还不是叫我们俩个来推车上去,找苦来辛,偷鸡不成蚀把米。”

    “妈的,这也不成那也不行。干脆干票大的,把他绑架装麻袋,叫他老婆带四千蚊(元)现金去磨石岭那边来赎人。”天满说。

    添贵就问:“为什么只要四千蚊?卓木九大把钱啊!”

    天满就说:“我不敢要多,要多了会犯法!四千,我们一人分两千就够了。”

    “猪屎满,你懂法律的吗?你绑架人志本身就构成犯罪了,就算一分钱不要也是犯罪,要坐牢或者是判死刑的。到时你进去了,家里老婆就会被其他光棍接管。你要想清楚问题的严重性才好!”添贵说。

    “有这么严重后果?你不说真的不知道。”天满说:“那就不整他了,让他逍遥法外吧。”

    “什么叫逍遥法外?你没有文化就别乱说。”添贵说:“卓木九他怎么说都是我们的老板,让我们有活干,有饭吃,有工资收,我们都是快上山的年纪了,找份工作容易吗?像我们这些半文盲,到那里干都一样,都是被人当牛使唤。”

    添贵和天满坐在田基上连续抽了四支烟,其中两支是天满的,有两支是添贵的。抽完烟之后,也没有达成什么共识,既不打算去整蛊卓木九,也没有辞工不干的决定,总之就是见步行步,做一天是一天。

    傍晚时份,夏添贵赤养膊子,肩上搭着条白毛巾,坐在门岗外面樟木头下面斩禾草,收音机就挂在树杈上,正唱着粤曲《剑合钗缘》。

    大学生杜远提着个胶桶,桶里是一卷凉蓆,肩上斜挎一个背囊,他来到门岗。见保安室没有人,再一看见添贵在那边剁禾草,于是就放下东西,走了过去。

    杜远本来是不抽烟的,但他现在口袋里就揣了包烟。因为经验告诉他:烟开路,酒搭桥,人生之路才好走。

    杜远摸了支烟出来直接塞进添贵嘴里,“啪”一声给上了个火。

    添贵用门牙咬着烟,抬头看了杜远一下:“师傅仔,今天过来报道了?”

    杜远点点头。

    添贵就说:“你自己测体温,扫个码就可以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