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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郎平(4)

    他说,“冰儿呦,人家比你年长了一截,你也不能指望他们都是糊里糊涂地过日子,开阳终究还上得了台面,所以啊,这回输了,也不能怪你。嗐,可恨你人座的头儿不在,这见招拆招的功夫嘛,你自己得好好啄磨啄磨。”

    也就是照那个对人座的老规矩,他不会亲自下来指点。

    话虽这样说,之后连着六个月,李彤冰在武室日日夜夜地把那日一招一式重演,脑中思想着如何去破开阳的剑法,老人家每日总会挑个时间,在她背后看。她想出来的法子若好,老人就嘻一下,如果不好,他就哼一声。

    这样,李彤冰酝酿了十二年的恨意与追悔倾泄而出,陶公会中两人相同的攻守一晃而过,剑招类似,但其中的冷暖却大大地变了。唐鲁恭可以感觉,一样的招法,李彤冰的理解早已超越。自己虽不是没有长进,但这么长的时间,他花了许多时间在逃亡,两人进境的程度就有差了。

    唐鲁恭脸上现出称赞之色,口中轻道:“你大大地不一样啦,我也得了白灵。”

    于是一串铿鏮轻脆的剑锋交击,那样快,那样险。现在的白灵足可与黑雪相对,没有断剑之虞,所以他可大开大合地出手,没有一点限制。李彤冰点点头,畅快,同样是以刃对刃的硬碰硬,唐鲁恭原本的开阔宽广之中,更增多了一份无比的韧性,这人的气魄本大,十二年的折磨并未消蚀他长剑的气质。一旁观战的烂袖面色不善,心中忧虑。

    两人腾挪闪躲,剑气森然,小院前空地狭小,无良会黑衣汉子的包围圈子不时被两人嗤嗤剑气刺开,危险的反而是他们,彭森急喊退后。郎平心想,若以招式而论,圈中两人实各自高明,不分轩轾,那胜负就难说。

    这样,就临到李彤冰的痛恨之处。

    那时她的兵刃占优,便想在对方这个弱点加力摧折,若断了他的剑,唐鲁恭必败,她后来的失败起因就从这里开始。

    为了这个,李彤冰三年苦研,思索出这记尚未有名的复仇之招,夸父山的主人极为称道,说等她报了仇,要亲自为此招取名。

    于是李彤冰轻跃而起,黑雪微卷而出,郎平一见,那样的姿态,华丽,此招浑不似早前夸父山剑招所现之急与险,好似另一个派门的东西一般。

    长剑勾黏,但并不急于求功,持剑之人姿身曼妙,但那股剑意却仍是如此坚决,圈外的烂袖心中喝采,圈中之唐鲁恭可以感受李彤冰的心情,如此秀丽卓绝的一击,怎可不竭尽十二分之力去领教,为了这天,我可也准备了同样的礼物。

    于是白灵顺势而出,亦是崭新而无比豪壮的一招和阳融冰双川汇,两剑一触,猛然大力交缠,想不到两人都是运劲于剑的思路。

    两刃倏地好快,剑光胶着,汇成一团骇人的漩涡。

    郎平看在眼里,无法不对这个女子大感佩服,她的剑法连到了她的内功,此门的功夫就成一个体系,所谓的局中祕,果然深沉不已。这样苦的却是无良帮众,两人剑气四射,遇者即伤,就闻声声惨叫,有一人左眼被刺,不多时又有人右臂伤了,还有人腿伤。

    但无良汉子号令严明,没彭森指令无人敢退,这样没过多久,受伤七八个,都是无良帮众。彭森恼怒,只得下令再扩围,但圈子大了,包围就松,唐鲁恭若是趁此机会脱走,拦他就是不易。烂袖曾与唐鲁恭对上五百招而败,那时两人都是用掌,他心中思量,这人一年多来,说在养伤,功夫却好像更进了一层。

    剑风益加炽烈,旁人已分不出黑雪白灵了,圈中的两人都想不到,这样久了,一旦相对,纵然烈招尽出,长剑之争仍是无法分出胜负。

    各自领教之余,猛然大喝响起,唐鲁恭突破局面,一掌暴出,对着李彤冰持剑的肩膀拍去,她紧抿双唇,亦是出掌相抗。唐鲁恭就感李彤冰的手指柔软,好似打在一团软泥上,但掌力再进,软泥之后好似就有一堵铜墙铁壁挺住,怎样也是难进。

    飘渺微手!唐鲁恭与圈外的烂袖同感,这是夸父山名气极大却又少人见过的好功夫,具柔韧与诡异于一体,极难对付。他心念方动,就觉对方黑雪又是一股极强的黏劲传来,掌剑同交,凶险无比。

    若论剑招,孰强孰弱难辨,只是如此激战分胜负时必有伤亡,唐鲁恭念头急闪,若想胜了此阵,无法不冒险。

    他决心下得好快,猛然白灵不拉反推,重重将长剑弃掉,于是全身之力聚于右臂,趁此向前之势,开阳掌力强袭而出。

    如此孤注一掷犹似当年,旁观者莫不惊异,李彤冰沉稳以对,飘渺微手出慢而快,陡然两掌相对。

    唐鲁恭右掌浩大,一压而近对手肩膀,将至之时突然一滞,好像可以再进却又难进。唐鲁恭暴喝一声,发力猛催,只是又进两寸,却怎样也再过不去。他可以感受,李彤冰指掌之中有一股大力,不急不徐地越堆越高。

    两人相坚持,旁观之人皆是无声,圈中开阳掌力挑战局中祕,烂袖实不知该盼哪方胜出才对。唐鲁恭拼着全身之劲强催,也只是多进一分,对方如涨潮一般,虽然温和却是越顶越高。他再吐一气,正欲再豁出全身之力时,胸中突然气闷难支,就此一时,李彤冰之黑雪已抵在他的喉头。郎平暗暗点头,夸父山好内功。

    “我败了。”

    依着两人之前约定,李彤冰就该剑尖往前,一次让唐鲁恭瞑目。但她手握黑雪,却无论如何提不起力气,没能再把墨剑往前挪一寸。唐鲁恭轻声一叹,“怎不动手?”

    要怎么动手?李彤冰满脸的冰霜,却有两条泪流了下来。

    三天前的晚上,郎平退了,青青与湘云也走了。静夜星空之下,就剩唐鲁恭与李彤冰,两人心中激荡,却不知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