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意并非如此。”
听到沐夜璃的话，风溟陌的眉心不着痕迹地轻蹙了一下，随即又很快松开。
“你的医术是众人都有目共睹的，本王自然不会信不过，但你须知晓，母妃她的身子一向不好，你若是愿意用心为她医治，本王自当支持，但你假借玉南谨的名义，以我母妃的身体试药……”
“我没有！”
话说到这个份上，沐夜璃也算是明白风溟陌在意的点是什么了，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他解释，有些烦乱地握紧了手中的伞柄。
“王爷，我平素救人的手段或许是与你平日见过的那些医者都不大一样，但那套做法自有它的道理，并非是我胡乱施为。”
“更何况，即便是对回春堂中那些萍水相逢的病人，我在诊治和开药的时候都慎而又慎，时刻谨记自己身为医者应当遵守的道德，长公主是你的母亲，我又怎会对她如此草率？”
她手里的方子是玉南谨留下的，他研究轩辕兰心的病已有多年，拟的药方自然也是完全按照她的体质来的。
沐夜璃曾调配出一味能够抑制大多数蛊虫的药粉，以之为参考，对玉南谨的那副药方加以改进，便可制成一副既适合轩辕兰心体质、又能抑制蛊虫的方子。
这是当前最稳妥的办法，也是试探轩辕兰心病因的唯一方式。
虽说她确实是借用了玉南谨的名号，又没有告知二人，这一点上稍微有那么一些不妥，但前者是考虑到她和轩辕兰心的关系算不上亲厚，她送去的药对方恐怕不会服用，不得已而为之。
后者则纯粹是因为忙忘了。
她是长在现代的人，在这些细节上，确实不如古代人在意，也没有考虑那许多，想着先斩后奏，等有时间见面的时候，再告诉风溟陌一声也是无妨的。
没想到之后二人一直没见上面，她又忙于杂务，把这事给忘了，反倒是让他误会了。
“好了，别瞎想了，我又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就是最近太忙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北靳的这一个多月回春堂积压的事情那么多，玉南谨又不在，我第一次做生意，一个人难免顾不过来么。”
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本身的性格又不算娇纵，沐夜璃并不如寻常的十几岁小姑娘一般容易钻牛角尖，很多事情想通了也就罢了。
看着眼前面带寒霜的男人，她心里也知道他是恼自己行事前没有与他和玉南谨商量，又误会她对轩辕兰心的身体不够重视，一时间怒气上头罢了。
沐夜璃有心想哄哄他，遂走上前两步，如从前那般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晃晃。
“不是故意不告知你的，只是这些日子太忙了，我想着那药就算是没效果也不会伤身，一时间就忘记了跟你说，长公主那边又……”
红唇在眼前一张一合，风溟陌看着那张脸上难以掩饰的一点焦急和慌乱，微微阖上了眼。
小璃儿，你说的话，究竟有几句是真的，几句是假的呢？
你说你是丞相府的嫡女，从前的草包千金，可却又有着一身精妙绝伦的医毒本事，使着一手非十年而不得大成的剑法，甚至对很多人和事都有着未卜先知的直觉。
就像是……早就知道了未来一样。
如若你当真能够预知未来，那此时此刻的你，又是否已然看透我的所作所为，配合着我逢场作戏呢？
“小璃儿。”
风溟陌声音平静地打断沐夜璃的话，抽回了被她握在手中的半截袖子。
“你既仍旧唤她‘长公主’，便不应当做身为儿媳才能做的事。”
他说着，忽然又嗤笑了一声，声音中带上了讽刺。
“哦，是本王疏忽了，你也并非是做了儿媳做的事，那些药物你是以玉南谨的名义送去的，母妃她并不知晓实情，自然也不会将此事记在你这个‘儿媳’的身上。”
风溟陌这脾气来得突然，沐夜璃被他的语气给噎了一下，原本的解释和安抚的言论也没心情继续说下去了。
“不是，你这个人不讲道理是吗？”
感觉自己的那一大堆解释都是对牛弹琴，又被对方一通莫名其妙的冷言冷语，她也有些上火了。
“我是用了玉南谨的名义，但这事原本他自己也打算做的，药方雏形也早已定好，只是那味关键的抑制蛊虫的药他暂时还没配出来罢了。”
“既然目的是一样的，我也能保证自己配出来的药不会损伤长……你母妃的身体，那以谁的名义送又有什么差别？”
称呼……那也不是她不想改啊，这不是不好意思吗！
以前和风溟陌没那层关系的时候，即便是要称呼轩辕兰心“亲爱的婆婆大人”，对沐夜璃这种厚脸皮的货色来说都算不得什么难事，可现在不是情况不一样了吗？！
这等羞耻之言，放在平日里沐夜璃也是很难说出口的，更何况是眼下的这般情境了。
她索性回避了那个问题，却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个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细节，看向风溟陌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等等……我这段时间都没有回王府，配药是在回春堂配的，送进宫用的也是玉南谨的名义，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玉南谨作为玉面神医，原本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根据地的，但在两人达成合作以后，她忙着给风溟陌调理身体，又要和丞相府的那群人斗智斗勇，分身乏术之下，回春堂这边的事都是由玉南谨一人独理的。
相对应的，他在西凉的主要活动场所也就变成了回春堂，无论是配药还是别的，都是在这个地方完成。
也就是说，在这样的情况下，风溟陌想要得知从回春堂送到轩辕兰心那的药物究竟是谁的手笔，只有两个方案。
第一，直接问玉南谨。
第二，监视她。
亦或者，他在今夜的这段对话发生之前，压根就不知道那些药是谁配的，他说这些话都是在诈她。
而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此时此刻的沐夜璃感到大为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