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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君莞嘴唇翕动,用最后的一丝灵力传音入密,吸引了秦月沉的注意力,趁他专注于提防一旁蠢蠢欲动的魔族,以及听自己说话的时候,破损的指尖在地上缓缓划动,带出一道道血痕。

    “就在不久之前,我给阿璃发了一枚灵笺,她手里有无相之门,此刻想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只消再拖上一会儿,你就还有一线生机。”

    沐夜璃会来就说明风溟陌也会来,对那人的本事,秦月沉自然再是清楚不过,心中刚是一喜,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说的一线生机中,并没有包含她自己。

    他僵硬地回过头,语气生硬。

    “尉迟君莞,你在说什么?你自己呢?”

    “我……自然有我的去处。”

    尉迟君莞笑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心中深埋的那个秘密,只无限贪恋地看着他的脸,似乎要将这个人记一辈子。

    又似乎透过眼前这张十分狼狈,却又失明艳精致的脸,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些往事。

    还是那么漂亮啊。

    “阿沉,还请你日后……善自珍重。”

    她咽下喉间再次涌上来的血液,将骨笛凑到唇边,凄厉的笛音直冲云霄。

    蛊师以声音控蛊,用的是只有蛊虫可以听到的声音,正因如此,尉迟君莞的骨笛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吹响过。

    那支骨笛乃是南昭皇室至宝,品阶为神器级别,名“通灵”,有“生可御万蛊,死可驭鬼神”之效,真正的厉害之处便是体现在这口诀的后半句。

    以我之身死,换鬼神暂受我统驭。

    南昭最厉害的是咒术,蛊咒同源,修的本是以物易物之道,与之交换的对象乃是天地众灵。

    通灵骨笛寻常使用之时,以自身灵力交换便可驱使蛊虫,但若是使用者愿意付出更为沉重的代价,便可以得到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

    传闻当年有一位金丹境强者在走投无路时,曾以燃烧金丹和蛊师之心为代价,使用过这支通灵骨笛,瞬息之间击败了与之对敌的数名金丹境修者,扭转败局,其效果之恐怖,无异于直接驭使鬼神。

    秦月沉研究蛊术多年,自然是听过通灵骨笛的传说的,此时听到那凄厉的笛音,顿时目眦欲裂,下意识要扑上去阻止她。

    然而尉迟君莞对此早有防备,以血画下了镇压咒阵,万钧之力又岂是他一个强弩之末的人能够抗衡的?

    献祭阵法已开,即便秦月沉拼了命地想要上前阻止,身体却如同被万钧巨石镇压,半点也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瞪着尉迟君莞,一张俊美如妖的脸上神色狰狞,竟比那发狂的魔更可怖几分。

    “尉迟君莞!你凭什么这么做?!”

    她已经用一道恶咒决定了他可笑的前半生,现在又要用自己的死亡来让他的后半生都笼罩在她的阴影下吗?

    她凭什么代替他做这样的决定!

    尉迟君莞看着他神色可怖的脸,和那眼底深刻的痛苦和……恨,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他难道知道了什么吗?

    算了……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的,反正她都要死了。

    尉迟君莞想,身边的咒纹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她没有金丹境界的修为,作为蛊师根本的蛊师之心亦已在先前与魔交手的过程中受损,能够用来交换的,便只有自己的一条性命。

    那魔族的实力远超尉迟君莞当初的预估,在与对方交手之前,她尚且存了一丝侥幸,期待着沐夜璃等人刚来后能救下他们二人,但交手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甚至有些后悔给阿璃发那枚灵笺了……这魔族如此之强,若他们来了,恐怕是要被牵累的,只希望那神通广大的定远王爷能如她所愿,应付得了眼前的情况。

    尉迟君莞思绪混沌地想着,恍惚之间感到后背一阵冰凉,一股陌生的寒气裹挟着雪花而来,有人自身后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啧,这玩意是能这么用的吗?王妃丫头,你这朋友比你还疯得厉害啊!”

    咒诀因为外力干预而中断,北地特有的酷烈寒霜气从洞开的无相之门中涌出,让这周围的残砖碎瓦都凝上了一层白霜。

    漠北玄一手将尉迟君莞手中的通灵骨笛夺下,一手轻而易举地把她倒下来的身体接到怀里,甫一接触便对她如今的情况大概有了数,一阵唏嘘。

    “软成这样,骨头得断了许多根吧,下手真毒。”

    一段时间没见,他仍旧是那副狂傲不羁的模样,身高两米,赤着一双大脚踩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对那些尖锐的石块视若无睹。

    尉迟君莞本身在女性中算是高挑的类型,然而被他抱在手上的时候却显得十分柔弱娇小,竟有种美女与野兽的既视感。

    脸上的络腮胡挡住了容貌和脸上的伤疤,那人上半张脸露出的一双鹰眼中,精光却更甚从前,只瞬间就锁定了猎物。

    漠北玄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将怀中的尉迟君莞交到随后而来的沐夜璃手上。

    “王妃丫头,这个东西很是奇怪,莫某人将它捉了送你作聘礼,你便嫁与我,可好?”

    他目光灼灼,低头的时候看着沐夜璃的眼睛,周身的气势强得她忽略也忽略不了,只好赏了对方一个大白眼。

    “你有病?”

    沐夜璃没好气地骂,眼角余光偷偷扫过一旁的风溟陌,有些担心这人会因为漠北玄那不着调的话生气。

    走出无相之门后,他们便自然而然地分了工,沐夜璃过来看尉迟君莞,风溟陌则走向了秦月沉所在的方向。

    他随意伸脚抹掉了尉迟君莞先前留在地上的镇压咒阵,此时正伸手扶着浑身是血的秦月沉,输过去一些灵力帮助对方稳住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二人小声交流着什么,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见此情形,沐夜璃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庆幸还是别的什么,却也没再多想,低头检查尉迟君莞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