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吃得那么香，当时我就在想，小麦有那么好吃吗？”
“后来那次战争，我们粮草都被敌人烧光了，靠着几千斤余粮，硬撑了十几天。”
“在那之后，我才知道小麦真的那么好吃，不怕你笑话，当年我差点成了撑死的那个人。”
“还记得有一次，你从崖上掉了下去，大腿上的肉都摔烂了，我在你身上割了整整两百零八刀，才将那些腐肉全部割掉。”
“我问你疼吗，你眼泪都流了一地，还说不疼。”
“当时说你是个愣头青，你还一直傻笑。”
“你说你怕黑夜，怕一个人睡觉，所以总跟着那些新兵睡一个帐篷。”
“说是让他们更快融入军营，其实是怕自己突然被黑夜吓醒吧？”
“这些为父都还记着呢。”
“进了禁地之后，我们话就少了，三天两头的大战，甚至没来得及给死去的将士们哀悼，就又开始了新的战争。”
“你也长大了，不再来麻烦我，也习惯了一个人睡帐篷。”
“他们都能在无尽尸骸里，闻着作呕的血腥味入睡，呼声震天，只有你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望着来时的方向。”
“我跟你说，快了。”
“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只要将禁地里面的所有妖魔镇压，我们就能回家。”
“向始皇讨一块田地，一头耕牛，过自给自足的生活。”
“我还等着你小子给我送终呢……”
秦云说着，又笑了起来。
他没有流眼泪。
在禁地的两千年里，他早就将眼泪给流光了。
如今只能颤抖着手，抚摸着秦笑的骸骨。
“本想着让你给我送终，没想到到头来，却成了我来看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世人都在寻求永生，就连始皇陛下也不能幸免。”
“可真的长生不老了，才知道长生是多么痛苦。”
“两千年了，我来到禁地已经两千多年了，日复一日的征战，年复一年的镇压妖魔，看着一代两代三代的大秦铁骑战死、老死。”
“而我，却活得好好的。”
“他们都称我为老祖，都将我奉若神明。”
“可也是因为如此，再也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话。”
“两千多年的孤独和黑暗啊！”
“我以前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害怕黑暗，害怕孤独，现在我懂了，我也害怕。”
秦云轻声呢喃着。
好像是说给这具骸骨听的，可那细微的声音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昏黄的空间，那微弱的光亮不知来自何处。
秦云感觉前所未有的安静。
那颗悬着的心，也在这一刻放下来。
他被称为整个禁地的噩梦，在同样的整个禁地中，无数人都想杀之而后快！
秦云获得了永生，但这不代表他能真的不死。
所以他一直提防着那些妖魔的偷袭。
也只有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才能放下警惕。
“你不是问我，这一切都值得吗？”
“进入禁地之后，整个世界关于你的痕迹都会被抹去，那些丰功伟业也不会再有人知道。”
“无论我们做出多大的贡献，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会有人记得我们，歌颂我们的名字。”
“到了最后，甚至连一个名字都不能留下。”
“我说，值得，外面的人不记得你，但我会记得你，禁地里面的大秦铁骑也会记得你。”
“我们身处黑暗，却将光明给了整个世界，我们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就算过去了两千年，你再问我值得吗？我还是会说值得！”
“两千年啊，我已经活累了，只是还没能完成始皇陛下交给我的任务。”
“不过好在我的长生体质已经没有了，等我完成始皇陛下交给我的任务，我就去找你们。”
“来了禁地之后，你这个臭小子就没给我敬过酒了，当年教你的礼仪怕是忘了吧？”
“等我下去了，肯定要好好踹你屁股，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不敬我的酒。”
“再等一段时间，我很快就能再见到你们了。”
秦云说着，坐到了秦笑的身前。
目光直视着这具骸骨。
眼中没有半分的嫌弃，有的只是两千年前的那种关爱。
突然间，这骸骨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好似在回应着秦云。
秦云笑了笑，这秦笑可是达到了神话境界，并且还不是普通的神话存在。
就算死后几千年，身上都会留有强大的执念吧？
秦云想着，不知道自己死后千年会不会和秦笑一样，会不会有人对着自己的骸骨说话？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应该会很有趣吧？
“对了，今天，我看到了我的后辈，也算是你的后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