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调整姿态，欧阳握着钩柄保持力度不松一点劲。
在手术间呆久了，旁观过数百台手术，李扬也知道女医生拉钩有多难，是男生都会累瘫的活。
伴随手术的深入，拉钩要随主刀一步步往下探，拉开更深的组织暴露术野。
欧阳全神贯注在自己双手上的拉钩。
手术团队每个成员是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别想别的。
突然间，病人出血量稍微有些大。
欧阳的耳朵边好像可以听见程俊帮护士跑去拿血的声音了。好在提前告知，血液准备充足，很快血袋挂了上，
补充血液之余必须尽快止住血。
血冒得多，影响了手术医生看人体内里头器官组织的判断，要保持主刀的视野清晰，即术野清晰，除了止血必须尽快把血吸走。
此时，欧阳听到了不爱吱声的李扬又发出命令了：“吸。”
李扬声音很稳，说明情况在掌握之中。
曾主任在忙着打结，帮主刀结扎出血点止血。二助程俊动手了，拿好吸引器的那条管子头放进病人腹腔里头。
“让你吸，你吸什么了？”
听到主刀这句话，程俊抓吸引管的手僵硬地挺了下：“是——”
欧阳借助视角缝隙，努力寻找问题所在，看到程俊拿的吸引器头原来是贴在了一个看似易破的腹膜表面。
病人的组织薄的很，一个吸力下去很有可能吸破血。但是，吸血必须吸干净，不然术野不干净主刀会骂。
吸引器这个活超级不好干，因而归程俊了。
“你吸到血了吗？”李扬再问。
程俊答：“吸了——”
他怕，吸引头再贴近一点点要吸破了，可问题那地方一片血。
“给我吧。”王博说，大概是想援助下程俊。
“让王博吸。”李扬道。
在手术室里一助只能听主刀的。
王博的呼吸声僵硬，额头汗珠早爆出来了。护士没能来得及给他擦。
“吸！”
李扬加重了语气，语声照样不大，语气却很重要，仿佛一盆北极冰冻水或是一把刀悬在了王博的脑袋上。
欧阳想，大概李扬只差爆一句：我在这你怕啥？！你连我在这你都不敢吸？
王博想拿注射器冲下水，冲一下也能取巧洗清视野，可是主刀不让，只让他吸。
李扬的意志他是没办法反抗的。很显然李扬非要按着他脑袋就要让他做他怕的。所以说，这个男人是很叫人觉得可怕，可怕至极了。
现在王博想这挪一点点的手，谁都看得出他手指头是麻木的，不过是按照李扬的话在做。
程俊两只手准备好了缝线，等着王博吸破可以马上救援。
忽然间，吸引头的管里咻咻咻吸上血了。
是吸引头终于靠到血吸上来了吗？明明吸引器头没怎么动。
莫非是自己的运气来了？王博眨眨眼。
程俊眨眨眼，也有点点纳闷。
李扬手术放大镜底下那双眼，忽的往旁边某个人脸上直接戳了过去：你？
收到李扬锋利的眼神，欧阳的心头抖了下：李扬看来一秒钟，看穿了她的动作。
拉钩是把肌肉撑开暴露手术视野，撑开肌肉的时候肯定也会影响到腹腔内其它组织的活动。这边肌肉拉紧拉撑一点，那边肌肉放松一点压压低位，压压止血，试试能不能让血往吸头方向流。
这个思路她是上手术台握住拉钩的瞬间自然而然爆出来的想法。她以前没做过拉钩这个活，真没人教过她这个。
自己的大脑怎么反应这么快，欧阳不清楚。她只知道拉钩的活要干好。至于旁边怎么看她的眼神她顾不上了。
被口罩盖掉大部分脸，欧阳同学能留给他人看的也只有那双眼睛。
在她的眼神里，没有波澜浮动，平如一池冰水。
她握在两个钩柄上的那双手，真就一动也没动。
她做了什么吗？程俊和王博不以为然，
因为知道她站的位置是主刀旁边。
三助这位置相当于无论干什么活都必须给主刀腾位，为此身体是各种别扭的姿势，有的医生因为这个原因直接站到扛不住晕死。
没有手术放大镜戴，站的位置靠边上被主刀挡，是个只需要听从主刀指示做事的眼瞎木偶人。手术里头什么情况，欧阳是看不见的。
血吸干净了，如李扬所料，吸一下可以了，不是什么大出血。
手术继续，手术间里头一分一秒过去。
病人生命体征平稳，麻醉医生没事做，低头看看手机看看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