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传讯的太监跪地对大辰天子汇报道：“冠军侯已经接了圣旨。”
天子微微点头，他并不意外纪离会接他的圣旨，因为那是圣旨，而非寻常的旨意，他的那个儿子虽然在经阁中待了那么久，但还是如小时候那般聪慧过人，他应该明白自己传他圣旨，便绝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问道：“他可有什么其他表现？”
太监回道：“冠军侯一直很平静。”
天子点点头，说道：“你退下吧！”
太监退下之后，虚空中的声音忍不住问道：“昭武大将军，你确定真要给他如此大的权力？”
昭武大将军是正三品之职，听着不大，但当今皇帝极力削弱武职，堂堂镇国五将也仅仅只是正二品，受兵部尚书统辖。
所以这昭武大将军，已经是高得吓人。
天子说道：“如今东安形式还未可知，将他送往东安府也就是一颗探路石，若他真能击溃太安来犯，那朕给他一个昭武大将军又如何？”
“反之，他若是死在东安，那朕便令人给他修一座陵寝吧！”
君主无情，一道圣旨横竖之间他都没有任何损失，相反，其实他还更加希望纪离真能挡住太安王朝，皇子之前的争端现在才刚开始，他给纪离冠军侯，本就是用来制衡于此。
若是纪离死在东安府，那么现在太子之争可能会更加乱一些，扰乱了之后他对北方的决策。
圣意难测。
佑德王府。
二皇子纪坎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想进皇宫直接问问他父皇究竟是如何想的。
要论领兵打仗的话，他年长纪离十多岁，自然比纪离更加稳重才对。
“昭武大将军，父皇要他掌管东安府数十万军，若是他得胜击退太安，那他冠军侯就已经是实至名归，到时候再让百姓拥护，太子之位岂不没有任何悬念？”
纪坎痛饮一口烈酒，心中实在有些愤愤难平。
一位玉面公子坐在纪坎对面却是轻笑两声。
“周兄有什么其他看法？”
周颐说道：“自太子死后，王爷便愈发难以冷静了，如此简单的事情王爷还无法想清楚吗？”
纪坎又饮下一口烈酒，酒劲顺着咽喉辣到了腹内，却让纪坎的脑袋清明了些许。
他道：“周兄有见解就不要给本王卖关子了！”
周颐嘿嘿笑了两声，“王爷认为圣上真是打算让冠军侯成为真的昭武大将军，天祭上的事情圣上心中就真一点疙瘩也没有？”
“冠军侯到东安府真就那么顺利吗？”
纪坎被一点，便想清楚了其中关键。
“父皇并非真要纪离去掌兵，而是要让纪离去送死！”
“自纪离成为冠军侯也还不过一月的功夫，东安府远在数千里外的边疆，说不准那些士兵还不知道冠军侯是谁，就算他放出九皇子的名头，但他的名声早就随着经阁一起被所有人淡忘，谁知道他九皇子是谁？能耐如何？”
他眼睛一明。
“谁能谁敢谁会让他这位什么都不知道的九皇子来掌兵？”
“父皇这一招真是高啊！哈哈！”
他仰头大笑，心中烦忧已解。
笑后他又说道：“虽然如此，但是纪离本身却是一个大儒，就算太安大军压境，东安府溃败他也是还能逃走的。”
“周兄，本王有件事要劳烦你再走动一下了！”
看见纪坎恢复冷静，周颐笑道：“听侯王爷吩咐！”
城郊温泉山庄。
此是四皇子纪艮的产业。
“咳咳，父皇已经有了决断？”四皇子纪艮站在山庄之内，欣赏山中难得的雪景，他的身体看起来相对其他皇子来说柔弱一些。
传闻四皇子是因为动了胎气而早产的，导致先天不足，后天也多病，甚至无法在功法之上有过高的成就。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位四皇子自小便勤勉，读过的书是除了纪离之外所有皇子中最多的。
而且他看的并非是经书，而是兵书武道，纪艮成年时，天子赠字曰麒麟。
至今外人见到四皇子称呼的都不是他的名，也不是他的封号，而是麒麟公子。
“公子，圣上的圣旨已下，这件事再无可更改。”站在他的身边，一位白袍的老者说道。
“树翁，圣旨不可违，但我的那位弟弟在之前可已经违背了一次圣旨，别人都道圣意难测，但我却认为圣意是最好猜的，但我的那位九弟弟，却是真正的深不可测啊！”
“咳咳！”
被称作树翁的老者将一件裘衣披在纪艮身上，眼中有几分慈爱。
“公子，今日还未泡温泉吧，我先让侍女为你准备，这温泉泡上九九八十一天之后，你体内寒气驱逐，就可破境入汞血之境。”
纪艮点点头。
他知晓树翁岔开话题是不想让他掺和这件事，毕竟论各方面，他在诸位皇子中其实都不算强。
现在应当保留自己的实力，慢慢发展，同时调理自己的身体，早日达到气罡之境，这样就能为破境先天做准备。
他因先天不足，寿命定然是不足常人的，他必须到达先天，才能补足缺失。
但是，一步慢就步步慢，太子死，这对他来说恐怕是此生都难遇的机会，他如何能不把握？
树翁朝庄内走去，纪艮便从暗中叫出一人来吩咐几声。
“祁东道那边原本我留有一些后手，现在已经不得不提前发动了。”
“我那位九弟弟所面对的敌人绝对不止我一个，其他几位皇子都在等着让他如太子一样死在外面。”
“替我准备，纪离出城之后，我便要回宫中住一段时间。”
他话说得很快，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他用手捂着嘴，手心中咳出来的是一抹血色，不过他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从怀中拿出一张绣帕，将血色擦去。
自天上又飘起了雪，这雪一下便不知道又是几日。
他裹着裘衣朝着庄内走去，这个冬或许就如这惶惶大雪一样，将所有东西淹没，让旧的失去生命，新的焕发生机。
就是不知谁才是抢占先机的第一株嫩芽。
……
阁楼的窗户能看见皇城中的一颗高大雪松。
这种植物在春夏秋三季都是萎靡不振的，唯有到达冬日精神焕然。
高大挺拔的身躯也唯有皇城中的几座塔楼才能超过其高度，听闻这棵雪松在大辰立国之时便已经存在，当初有人看见这棵雪松竟然长得如此高大，便想叫人来砍了这棵雪松。
但此事被先皇得知后制止，并言此树是皇城沟通天地之径，上栖神灵，不可惊扰，将此树定为“镇国之木”。
纪离看着那棵镇国之木，修炼生生不息剑的他能感知到那棵树中的生机已经在减弱，人有寿，树也有寿，这棵树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存在多久，早已老迈。
厚雪积压在树冠上，这棵老树看起来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枯荣，便是天地间所有生灵亘古不变的命数。
不过，他却注意到在这棵树的树根处，一个更加强大的生机正在缓缓燃烧起来，那股生机之猛烈，甚至胜过他斩杀金蝉的那一剑。
而且那股生机还很弱小，还在不断壮大。
这棵或许已经存在千年的古树中，或许藏着一个让先皇下令不砍它的真正原因。
他放在案几之上的剑微微颤动，回过神，府外有人来。
“殿下，我就说了九殿下根本不在，还是回去吧！”青萍的声音传来，纪离脸上挂起一丝柔和笑意。
青萍在门外咕咕囔囔，就因为自己大耳朵听说了九殿下被派往东安府的事情，然后又大嘴巴说给了殿下听，这不，殿下马不停蹄的就要来见九殿下。
【第九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