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他端坐了一夜，天明时也不觉得困乏，浑身清爽，精力充盈，比躺在床上酣睡一夜还要顶用十倍。
此刻，他才明白师父为什么总是趺坐的缘由。
天已大亮。
他去厨房取了饭食，送给了师父。
放下馔盒，他跪在师父面前。
吕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何不走？”
“师父还没有教牛儿运气口诀，牛儿不敢擅自离去。故在此恭候师父施教。”
吕玄叹了口气道：“你朽木不可雕也。非是为师嫌弃于你，你实在非练武之材，死了此心，做其它生计吧，你有那三式剑法已无人敢欺负于你，够你一辈子受用，去吧，以后让下人送饭即可，师父也不想再见到你，免得伤心。”
冯牛儿痛哭流涕，跪地不起，哽咽道：“牛儿不够聪明绝顶，累得师父费神。孔子曰：救人救命，杀人杀死。牛儿岂能半途而废？望师父开恩，不辞劳苦将那内功心法，鬼剑三十六式一并传给弟子，我们也好互不相欠，各走各的路……”
吕玄不由生怒，心道，什么不够聪明绝顶？如此愚笨何谈“聪明”二字！孔圣人何时说过“救人救命，杀人杀死”的话来？
以上的话说对说错都无大碍，最可气的是后面一句混账话，直气得吕玄手指发颤。
他怒指冯牛儿斥道：“老夫何时有欠于你？如说不出所以，定不让你生离此地！”
冯牛儿却不害怕，昂首道：“师父说要传授牛儿鬼剑三十六式，大丈夫一言九鼎，岂非欠牛儿了吗？孔子曰：‘杀人偿命，借债还钱’师父即已允诺欠下了牛儿，岂有不还之理？”
吕玄怔了怔，对他这胡搅蛮缠一套歪理说得哭笑不得。他只好用完了饭，再忍着性子从头教冯牛儿运气口诀。
教到天黑，又一掌打去，欲将冯牛儿照以往一样打出暗室。万万没料到，一掌下去冯牛儿纹丝不动。
吕玄大惊，以为用得功力轻了，便又加了几分内力于掌中，又一掌打去。
冯牛儿亦只是晃动了一下身体。
吕玄心头大震，这才知道徒弟有了浑厚的内力。
冯牛儿见师父连击两掌也没有打动他，哂笑道：“师父今日如何心疼起牛儿来了，这两掌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儿劲道，倒教牛儿无法滚出暗室，若牛儿自己钻了出去，岂不是少了些趣味？师父还是用些真力将牛儿送出去为好。”
吕玄好奇心起，野性顿生，运了平素杀人的六成掌力，带着骇人的劲道一掌击出。
“轰！”
墙倒人飞，冯牛儿翻滚着射到了房厅里，落地喷出一口鲜血，头一歪，晕厥了过去。
吕玄走出，按脉一试，便知无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后悔方才失手，险些要了冯牛儿的性命。
他将冯牛儿扶起，双掌贴在冯牛儿后背的厥阴俞穴上，将真气缓缓输入，为冯牛儿补气疗伤。真气通过督脉直驱而入逼进气海。
冯牛儿浑身一震，虽仍在昏迷中，但意识已在活动。
他感到小腹发热，似有两种劲道撞击。
吕玄双掌托住冯牛儿，似感到冯牛儿体内有股真气乱窜，当遇到吕玄送进的真气时，便凶猛地抵抗，仿佛欲将送进体内的真气推出体外。
吕玄的双掌亦隐隐感到弹动。
他震惊莫名，不知这个愚笨弟子何来如此内力。
孰不知，冯牛儿是误打正着，因祸得福。
师父吕玄每次教完冯牛儿口诀后，都因其记不住口诀而失望击他一掌将他击出墙外。
吕玄不知冯牛儿脑子不好，却是秀慧在内，将师父传的口诀默诵数遍后，身体内已不知不觉运起气来，只是本人不知而已。
如若就此一直默诵下去，便也可达到师父所具有的正途境界。
可不虞师父不知就里，以为冯牛儿难以成材，失望中一掌将他击出暗室墙外。
而此时，冯牛儿虽口中记不住口诀，而体内真气却下意识地遵循师父的口诀指引正常地运行中。
这一掌突如其来，在冯牛儿毫无防备下击中，将其体内正常运行的真气猝然打乱，集中涌向被击的身体部位，完全纳入了走火入魔的形态里，如再一用功，不死便疯。
冯牛儿被击出暗室后，顿时断了下意识的运气，令其走火入魔的真气无后继之力，渐渐归结到了百会穴，走入了旁门，竟成了江湖正道所不齿的邪门气功。
接连两天皆是如此，冯牛儿和师父吕玄都没有觉出异样，直到吕玄一掌击不动冯牛儿时才知道冯牛儿已有了真气，只是不知其徒子并非练成和他一样的正途真气，而是武林正派所唾弃又无法与之比肩的邪门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