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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追我赶,惊雷一刀

    “无胆匪类,乌合之众,也敢恃凶行刺?”

    纪渊立足于法坛上,恍如一尊太阴星神,自有执掌生死的威严法度。

    他并不去看仓皇奔逃,似丧家之犬的罗猛、扈霆。

    目光落在被一脚踹飞倒在地上的灰衣小厮身上。

    毫无怜悯、同情之意。

    森冷杀机恰如冷风寒雪。

    有股子浸透骨髓的阴煞意味。

    叫人肝胆俱裂!

    “你找了这么几个废物,便敢出现在我面前?真是好胆!

    莫非忘记了,孤弘子他死在谁人手里?”

    纪渊踏出一步,走下法坛。

    滚烫粘稠的赤红光芒透发皮膜,如烈火覆身。

    大团大团的浓烟雾气,蒸腾弥漫开来,掩盖挺拔的身形。

    “嗬嗬……纪九郎。”

    那个生得瘦弱,瞧上去老实本分的灰衣小厮双手撑地,肢体僵硬的支立起来。

    他摇晃脖子,灰白眸子闪烁疑惑之色。

    “你真能看穿肉身鼎炉?不对、不对,没道理!

    钦天监,大宗师都瞒得过,为什么骗不了你?”

    听见纪渊提及“孤弘子”,余东来轻叹一声,放弃继续伪装的打算。

    黑龙台、兵马司、玄武卫,朝廷之内。

    关于这一起案子,各份卷宗上,只写了“蓝弘”、“蓝茂文”。

    孤弘子此人,对于北镇抚司的百户而言,仅是天机十二楼的在逃余孽,与万年县扯不上丝毫关系。

    他的名字,不应该出于纪渊的口中。

    这说明,孤弘子早已暴露。

    “我们蛰伏几年,甚至明目张胆踏进黑龙台,在圣人脚下搅弄风雨,始终都未出过差错!

    偏生撞到你这个异数,让孤弘子露了相!”

    余东来双手笼在袖中,言语里充满惋惜与愤恨。

    他本以为把孤弘子放进北镇抚司,是一步妙棋。

    却没想到,导致了万年县这个苦心经营的巢穴被破。

    “本大人生来便有一双灵眼,可看破阴阳两界,九天幽冥——难道这种事也要跟你说?”

    纪渊嘴角勾起,戏谑以对。

    “辽东的军户,太安坊的纪九郎,我和孤弘子不晓得你的本事,低估了……”

    余东来摇头道。

    他金蝉脱壳之后,附身于家丁张虎。

    本来打算就此逃出万年县,可是玄武卫来得太快。

    三千铁骑,精锐之士,披坚执锐,瞬间将方圆五百里围得水泄不通。

    余东来无奈之下,只能冒险找上扈霆借尸潜藏。

    之后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猜测。

    纪渊新官上任三把火,非要彻查育婴堂惨案,还把扈彪捉拿下狱。

    拔出萝卜带着泥,再继续往下追溯,

    天京城、大名府,那帮购过子母血河大丹的将门权贵。

    恐怕都得被牵连!

    自己的身份迟早也要暴露!

    这才有了这场纠结多方的雨夜刺杀!

    原因无他。

    余东来、扈霆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

    纪渊便如一头拦路虎,横亘于前。

    若不解决此人,后面的难关根本度不过去。

    只是……如今看来,俨然成了打虎不成反被其伤的尴尬局面。

    “我真的很好奇,你一个无依无靠,没个师承的泥腿子,从哪里学到的三阴戮妖刀?

    宗平南人在招摇山,你出身辽东,两人天南地北,应该毫无瓜葛才是!”

    余东来望着杀机冲天的白蟒飞鱼服,无比认真问道。

    “不瞒你说,纪某人从小天赋奇高,习武全凭自悟。”

    纪渊轻声回答。

    “呵,你若真是这等天骄种子,早就被六统三教收入门下了!

    余东来显然不信,三阴戮妖刀出自玄天升龙道。

    其祖师曾是玄洲首屈一指的大宗师,只差一步便能问鼎神通。

    所创出的八大秘法,皆是威力无穷、妙用无方的上乘武学。

    怎么可能被人轻易自悟!

    “真话往往无人相信。”

    纪渊神色平静,顿住脚步。

    “藏云居内,扈老七的白蜡大枪,方谦的飞轮连弩,

    都奈何不了你纪九郎,换血之下,已然无……”

    纪渊懒得听人恭维,眉宇含煞,大拇指推刀出鞘。

    锵!

    金铁之声颤鸣滚动,震荡不休。

    藏云居内的漫天风雨,霎时偏移,似一匹歪斜的珠帘幕布!

    气流如闷雷炸响,仿佛龙吟虎啸的雷音呼喝,直有震慑心神的莫大威能。

    登时,那袭白蟒飞鱼服的衣角卷起,衣袍鼓涨。

    刹那间,纪渊的脊柱大龙弯成一张弓,体内筋肉拉响,发出清晰的“咯嘣”脆响。

    只这一个弯腰动作,可怖的气力迅速积蓄,好似大坝拦江。

    尔后,猛然拔刀。

    如洪流决堤!

    哧哧哧!

    余东来眼前一亮,看到一片奔涌烈火飞掠而过!

    雪白刀光乍亮乍灭。

    一息之内,灰衣小厮的人头落地。

    枭首!

    血如泉涌!

    “余东来……你是余家庄暴毙而我的少庄主?

    真有意思,好好地不做人,偏生要当鬼!”

    纪渊微微一愣,眸光忽闪。

    他翻看过万年县的各类卷宗,身为本地第一豪族的余家。

    真正败落之始,就是从余东来早夭过世开始。

    这位少庄主早早过世,林盈袖一个进门没多久的寡妇,哪里撑得起这么大的门户?

    险些没被其余几房瓜分家产,吃干抹净。

    若非蓝茂文……

    原来如此。

    自己假死脱身,扮成管家投入余家为奴。

    幸好你妻子是个贞洁烈女,否则少不了一波夫前目犯,甘当牛头人。

    思绪一放既收,纪渊眸光深邃,皇天道图映照命数。

    【余东来】

    【命数:还阳(灰)、非人(灰)、不死药(灰)、命犯太岁(灰)、抛妻弃女(灰)、阴魂坚固(灰)、奇士门徒(白)】

    “……亏得天运子大放厥词!他的还阳秘术,天底下无人可破!

    笑话,真是笑话!北镇抚司一百户,都能叫破我的跟脚!”

    果不其然,灰衣小厮只是鼎炉。

    头颅斩断之后,一团浓郁黑云从脖颈伤口喷出,发出尖利长啸。

    余东来的阴魂修为应当比孤鸿子强出不少,其人所化的鬼脸凶恶,栩栩如生。

    滚荡窜动之际,刮起寒彻阴风。

    豆大的雨滴,瞬间凝结成颗颗分明的冰粒子。

    真个生死相斗,通脉二境的武者未必会是对手。

    “你倒也狠心,故意挑选余家作为设局之地,宁愿舍弃妻女的性命,也要杀我。”

    纪渊眉毛一挑,右掌持刀。

    第三条气脉勾连上下,贯通内气。

    手臂、心口、脐下三寸,犹如水火相济、龟蛇盘结,催生出沛然无匹的强横力道!

    灌注于利器级别的绣春刀上,腾起层层赤红血光,犹如火刀!

    “纪九郎,你坏了我等大计,从今以后再也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

    余东来狂啸一声,自身阴魂混合天地之间的杂乱灵机。

    浓郁黑云陡然如烟雾弥散,直接往藏云居外狂奔而去。

    “万年县是天罗地网,你又能逃到何处?”

    纪渊冷笑,深吸一口气。

    【云龙风虎】的命数加持,身形倏忽一闪,宛如踏风而行。

    只见藏云居内,大气爆鸣。

    数十条风龙张牙舞爪,滚滚翻涌。

    彷如一波又一波的白色浪潮,不断地被推动前进。

    飞鱼服烈烈招展,纪渊足下接连轻点,带出一抹残影。

    身法之飘逸,恍如飞龙在天,腾云驾雾!

    “什么妖孽怪胎?既走了横练路数,还学了轻身功法,且都推动大圆满!?

    他也不怕彻底堵死踏入换血三境,更进一步的可能!”

    余东来心中大惊,不敢置信。

    那条阴魂飞掠,带起恻恻阴风,迅速地穿廊过道。

    沿途当中,凡是血肉之躯,皆被其扑杀吞食。

    那些不懂武功,气血薄弱的仆役、婢女。

    哪里受得住冻彻骨髓的冰寒之气,让阴风一卷,顿时就没了生息,化为一张干瘪皮囊。

    数息之间,便有七八人遇害。

    可即便如此,余东来没有丝毫掉以轻心。

    他感到背后那团滚烫的热力越追越近,杀机刺激阴魂,生出忧惧之心。

    “必须要想个法子!争取时间逃到育婴堂!”

    余东来念头闪动,化为一团石碾大小的黑云,陡然转折,扑向逃走的扈霆。

    “狗日的余二!他娘的滚远点!莫要害我!”

    走得踉跄的扈家七爷看到浓云压来,不禁气得破口大骂。

    他与纪渊交手,被其一口吐息吹得枪折人倒。

    然后又目睹纵横斩杀的三阴戮妖刀,把偷袭的方谦大卸八块。

    早已吓破胆子,再无半点抵抗之意。

    “扈老七,你逃得过余家庄,走得出万年县吗?

    若不奋力一搏,抄家灭族,近在眼前!”

    余东来爆喝如雷,动摇心神。

    “多活一刻是一刻!”

    扈霆却不管这些。

    他要是回头,真跟纪渊拼死相斗,立马就得去见阎王。

    三阴戮妖刀有多厉害?

    以内气蕴养凶煞玄刀,纵横挥击,所向披靡!

    乃是最顶尖的打杀之法!

    只不过这道武功,入门容易,练成极难。

    并且在修炼过程里,不可避免地伤及五脏六腑,损害自身寿元。

    除非体魄惊人,天赋异禀,身怀上等养炼之法。

    如若不然,绝难成就!

    扈霆刚才亲眼见到,纪渊发刀随心,俨然掌控自如。

    “不是六统三教的天骄种,谁他娘是他的对手!”

    他这般想着,含住体内那口内气。

    发力狂奔,拼命追赶前面的罗猛!

    “扈霆!直娘贼!你还敢跟着我!滚远点!”

    罗猛满脸横肉拧成一团,简直是怒发冲冠。

    若不是身后有纪渊这个催命的煞星,讨债的太岁追赶。

    他当即就想转身,一掌拍死扈霆这个坑人的龟孙子!

    “罗指挥,纪渊此人睚眦必报,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一起联手做了他!”

    扈霆大声吼道。

    脚下的速度却并未减缓半分。

    “做你老母!”

    罗猛言简意赅表达内心的愤怒。

    冰冷的雨点拍打在脸上。

    他望向拔地而起的凭风楼。

    石擒虎、还有西城兵马司的叶辉煌,如今都聚在那里。

    自己奔逃过去,说不定尚存一线生机!

    咚咚!咚咚咚!

    一声声闷雷滚动,纪渊每踏出一步,脚下便发出炸响。

    化为风龙的大气震荡,带动身形往前飞掠。

    几乎毫不费力!

    哪怕并未学过轻身功法,那袭白蟒飞鱼服其速之快,彷如苍鹰展翅,穿云掠空!

    “叶指挥,曾老爷,余大娘子,你们可曾听到……动静?”

    坐于席间的石擒虎耳朵微微一动,忽然问道。

    他乃是换血七次的三境高手,五感敏锐,照见百步。

    最先感知到异样!

    “似有雷鸣?”

    西城兵马司的叶辉煌眯起眼睛,望向窗外的连天风雨。

    并未习武的林盈袖明眸眨动,闪烁疑惑神采。

    紧接着,她听到“轰”的一声!

    好似当空霹雳,坠落于地!

    “好重的杀机……哪来的煞星?”

    石擒虎放下酒杯,霍然起身闪出门外。

    凄风冷雨瓢泼砸下,却近不了周身一尺,就被滚滚气血蒸发殆尽。

    他眸光收缩,直刺后院,看到诡异的景象。

    一个身着六品武官黑彪补子的东城兵马司指挥,

    一个蓝色锦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者

    还有一张狰狞异常的漆黑鬼脸……

    你追我赶!

    好像在比较身法!

    飞快地往这边袭来!

    “仓皇、狼狈、害怕……这是逃命?”

    石擒虎目光露出不解之意,尔后再瞥见一抹残影踏空而至!

    其人操弄大气,风龙环绕,显出白蟒飞鱼的武袍补子!

    “北镇抚司!百户!”

    石擒虎心中微惊。

    莫非……是那人?

    名扬天京的太安坊纪九郎?

    “我要尔等死,岂能容人活!”..

    未等石擒虎理清头绪,陡然耳闻一声怒喝震动全庄,尽显酷烈阴寒意味。

    其声浩荡,好似龙吟虎啸,几乎盖过天穹乌云的轰鸣雷动!

    骇人音浪由远及近,回荡开来!

    只见纪渊重重踏下一步,道道风龙炸裂,推动其身形!

    这一刻,方圆五十步的青砖地面猛地塌陷,汹涌无匹的白色气浪向上掀起。

    刺耳的尖啸当中,纪渊面容冷漠,持刀斩杀。

    气力、气血,彷如大江大河。

    悉数灌入绣春刀,震得利器颤鸣。

    白蟒飞鱼服拉得笔直,紧贴于皮肉。

    挺拔的身影直似电光,跨越长空。

    挟持着惊雷一般的暴烈刀光,倏忽落下!

    霎时!

    黑夜被切成两半!

    黑云也似的阴魂被撕裂,逸散成碎絮,

    扈霆狂奔的脚步一顿,身形踉跄,

    罗猛眼中尽是震骇,眸中映出一片雪亮。

    “好快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