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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矛盾激化

    伊尹第一个火了:他刻意设立的先桑先蚕的祭祀,只保留先蚕的祭祀,把先桑神给去掉了,这等于不让伊尹再祭祀母亲;神乌祠直接当作淫祠被剔除,等于自己的恩人灵乌雅儿也不再享受祭祀。

    第二个火的是左相湟里且,因为他虽然是商王室的同宗,可他的祖先是报丁(殷墟卜辞中作匚丁)的弟弟商王厂(音岸)戊之后,是旁系先王,在被移出周祭之列。

    原来,在商王报丁驾崩的时候,他儿子示壬(主壬)年龄还小,只有四岁,不能即位,只能兄终弟及,结果他的四个弟弟为了王位争斗起来,国家发生了内乱:

    二弟厂戊先即位,干了一年,就被三弟厂己联合另外两个弟弟给干掉了,厂己当了商王。

    可两个弟弟又不服,只干了三年,厂己就被两个弟弟联手干掉了,两个弟弟厂庚厂辛轮流为王,但都干得时间不长。

    厂庚干了五年,突然暴毙,有人怀疑是他弟弟厂辛给谋害的,然后厂辛即位,干了七年,为人贪婪暴虐,很不得臣民的拥护。

    这时候报丁的儿子示壬已经长大成人,在宗族势力的帮助下,逼迫厂辛退位,夺回了王位,示壬就是《史记·殷本纪》中的主壬,即商汤的爷爷。

    因此在商人的先王世系里,报丁示壬示癸大乙(商汤)是直系先王,而厂戊厂己厂庚厂辛是旁系先王,根据商至的要求,旁系都要从先王的周祭谱中移除。

    结果,不仅湟里且火了,连旁系先王之后的其他大臣也火了,大夫南门遣和南门隋兄弟首先出来反对,这两位是前七大夫之一的南门蝡的儿子,他们是厂辛的后人,坚决不同意把自己的祖先踢出祀典。

    左相湟里且立刻表示支持南门兄弟。

    其他一些代表旧派势力的宗族大臣纷纷表示反对改革祀典,宁愿对诸侯和黎民百姓加征重税,也不能废除先王的祀典。

    伊尹说:我先王成汤,严格遵守上天的明命,以侍奉上下神祇。社稷宗庙,没有不恭敬严肃地祭祀的。上天感念他们的德行,因此授予大命,抚绥万方。臣下也亲身辅佐他左右,并受先王委托,辅佐君上继承成汤之业。当年臣下专门去西邑夏查看,夏后桀淫于游乐,惑于妺喜,宠幸二玉,沉湛于酒,荒废先王祀典,不敬鬼神,只想靠他强大的军队来维持国政,结果他也灭亡在这上面,断绝了有夏四百余年的基业。君上要以此为戒啊!严肃地对待您的王位,不要做出错事来,磨灭了祖宗的荣光!

    湟里且也进谏说:君上,祀典乃先王成汤所定,先王有言:祀典乃国之大事,国运兴衰尽在于此。过去现在君上不鉴于有夏之亡,而要妄改先王祀典,此亡国之举,断不可为。

    商至听了,不为所动:修改祀典之事,予一人考虑了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的祀典荒芜泛滥,遏绝商邦之财,国家路罢(疲惫),人民困顿,再这样下去才会亡国,所以不能继续下去,必须改变!

    伊尹见说不动,有点急了,想了想,决定以退为进,再拜稽首:如果君上不听臣等之言,那么臣也不愿意担这个会导致亡国的罪责,臣请致士,退隐于荒野。

    如果右相大人觉得操持政务太累,休息一下也好,商至毫不在乎,他早对这个姥爷有成见,更厌倦了伊尹的专政独行,巴不得他赶紧走开:您要坚持致士退隐,予一人也不拦着,请右相回家好生休养吧。

    伊尹在坐席上再拜稽首:既然如此,臣下还有几句谏言:先王成汤之时,常天不明就起身处理政务,坐以待旦。广泛地征求贤人,以启迪后人,不敢超越上天之命而妄自尊大。谨慎自己的美德,胸怀远大的志向。希望君上能谨慎自己的行为,效仿先王的德行,让我大商江山万世不灭,那么臣下也就放心了。

    商至皱皱眉,他心里明白,伊尹说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说自己让伊尹退休,等于不尊重贤人,而且妄自尊大,这样下去危险,可他心里根本就不喜欢伊尹,所以没说话。

    伊尹说完了,再拜,然后起身,退出了莽宫大室。

    湟里且等群臣一看伊尹走了,都有点着忙,为什么?因为从商汤开始,国家大事的处理主要靠伊尹和仲虺,商汤能听讽纳谏,关键时刻做出裁决,群臣工作也只是听命,不怎么用脑子,因此伊尹仲虺在朝中群臣的心目中就是半个商王,地位崇高。

    现在仲虺去世了,伊尹要再走了,朝中的事务都要落到他们头上,可他们实在没有担当的勇气,都胆儿虚,岂不要乱套?

    商王至这个小毛孩子不知厉害,随随便便就把伊尹赶走,群臣等于没了主心骨儿,这还了得!

    湟里且急忙说:君上,右相大人不能走啊,从我先王成汤开始,国政都靠伊尹仲虺二人,今左相仲虺已薨,再没了右相,这国政

    国政有予一人还有众位爱卿,难道还能乱了不成?商至说:我皇皇有商之存亡,难道就在一个人身上?

    宫正黑颠进谏说:君上,请恕臣下直言:修改祀典,将导致宗族内乱;罢黜了右相大人,将导致国政混乱,这是现实的问题,臣下也不同意让右相致士,请君上收回成命,召回右相大人,君臣和睦,上下一心,大商的江山才能万年永固。

    群臣都一齐说:左相大人和宫正大人之言甚是有理,请君上收回成命!

    商至一拍案几:咄!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予一人的决定作出了,绝不能更改,祀典必须修改,至于右相大人,是他自己要求致士退隐,又不是予一人赶他,你们朝予一人吵嚷作什?

    群臣见商至发怒了,毕竟他是王,都有些怕,便闭了嘴,不敢再言语,可一个个心里怀着不服,商王至此举的确有点不得人心了。

    伊尹怀着一肚子怒气回到右相府,告诉女鸠女方两位夫人,收拾东西,准备回东方有莘国故地的伊聚去,那里是他发迹的地方,要到那里去隐居养老,再不过问政事了。同时告诉看门的阍者,来人一律不见,闭门谢客。

    两位夫人听了,都哭起来:干得好好的,怎么会出这种事儿,我们走了,那皇太妃那里怎么办啊?

    唉,皇太妃那里有那么多人伺候,少了两位夫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伊尹叹着气说。

    其实他心里明白,两位夫人和皇太妃纴巟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个人从十三岁就到有莘氏侯府给纴巟当婢女,一直到现在,等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要离开,如何舍得?可也没什么好办法。

    正说着,阍者进来禀报:右相大人,宫正黑颠大人求见。

    黑颠?去告诉他,说我不见。伊尹对这个学生又纠结又无奈。

    大人,他带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来,说有私事求您呢。

    带个女子?私事?伊尹疑惑了,想了想,说:好吧,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黑颠果然带着两个人走进来。一个是男子,中等身材,和黑颠年龄相仿,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灰布长袍,头上挽着发髻,四方脸,留着短短的络腮胡须,身体强壮,二目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