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带领一队军士先行回成都汇报，衙役们则是押解着莫武等十几个头目跟在其后，走得慢些。
都亭侯吴懿，是先帝续娶的穆皇后吴氏的哥哥。
此人领兵有方，先帝在时对他非常器重，封为关中都督。
刘禅即位之后，尊穆太后为皇太后。因此，吴懿算是外戚中权势较为显赫的一支。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武事情败露之后一口咬定此事和吴懿有关联，诸葛亮不得不重视。
“加紧赶路！”
诸葛亮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之后，身体状态健朗了不少。
再加之如今刘禅勤政，诸葛亮身上挑着的担子轻了一大半，常年操劳导致的身体亏空也大为改善。
因此，即便是这样长时间骑马奔袭也不在话下。
一行人向着成都飞驰而去。
另一路，蒋琬带着伪装成商队的衙役们到了汉中郡。
进城寻得落脚处之后，蒋琬打开了第一个锦囊，上有刘禅亲笔手书，写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司员魂归处，豪强三四五。”
蒋琬又是一惊，他早年间曾经教过刘禅读书，对于刘禅算是比较了解的。
但如今看来，密旨上的几句诗写得遒劲有力，力透纸背。若非他人捉刀代笔，皇帝的书法进步速度是非常惊人的。
除开书法上的造诣不谈，单说四句诗也是极有风骨的。
尤其是前两句。
豪强们庄园内堆积的酒肉钱粮吃不完都发了霉，但遇到灾年荒年，那些真正在田地间辛勤劳作的百姓，却常有被饿死冻死的。
“可恨！”
“可怜！”
“可叹！”
蒋琬不由得轻声吟诵这两句诗，一连念了十多遍。
诗的后两句就很一般了，但这两句的内容才是蒋琬此行要办好的差事。
刘禅很明确地指出，朝廷暗中派出的司员惨死，是当地的豪强联合干的。
深入领会了圣意之后，蒋琬迅速做出了部署。
“所有人保持客商的身份不得暴露，两个人编为一组分头进入各自负责的村镇，借做生意作为掩护，暗中查访司员们生前的行动轨迹！”
“务必谨记，千万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军法处置！”
“不论有没有发现，所有人在三日之后回到客栈中报道，不得擅自行动。诸位都明白了吗？”
蒋琬的安排干净利落，绝不愿意浪费口水说第二遍。
“喏！”
衙役们也很了解他的脾气，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做好了准备。
“很好，很有精神！出发！”
蒋琬以身作则，带领一个衙役率先走出了客栈，两人吆喝着“收皮毛咧~卖草鞋~”往东北方向走去。
其余众人有样学样，纷纷按照原定计划开始行动。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这一队人马就迅速消失在汉中郡的各个角落里。
黄昏时分，安阳县城。
“收皮毛咧~卖草鞋~”
蒋琬和衙役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口。
下午出了汉中郡之后，两人装模作样地喊了几嗓子，立刻就快马加鞭朝着安阳疾驰而来。
终于，两人在城门关闭之前混进了城中。
蒋琬特别注意到，城门口收税的小吏，差服胸前印着个大大的“郑”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安阳县的县丞并不姓郑，那么除了朝廷委任的县丞之外，还有谁有能量在城门口收税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当地的豪强勾结官府，阳奉阴违！
蒋琬二人进城时，缴付的商税是朝廷税法规定的三倍之多！
若不是这次暗访，蒋琬一辈子都想不到贼人竟丧心病狂至此。
他更加不敢想象，如此多的苛捐杂税层层剥削之下，百姓如何才能度日。
《礼记》中就有记载：“苛政猛于虎！”
安阳如此，不难想象别的郡县也会如此，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蒋琬带着衙役找到了县城中最大的客栈，客栈的招牌上果然刻着“郑记客栈”。
街道之上的绸缎庄、茶庄、肉铺酒楼也有多半是这个“郑记”。
垄断市场，勾结官府强征赋税，本地的“大老虎”不言而喻。
“客官，是要住店吗？我家是城中最大最好的客栈，美酒佳肴一应俱全，您二位里边请嘞~”
蒋琬二人刚进门，店小二看二人的行头是生意人，马上殷勤地上来招呼。
领着两人往里走了几步，小二突然又神秘兮兮地凑在蒋琬耳边低语道：“本店三楼还设有赌坊，两位客官不妨去试试手气。”
蒋琬没有应声，小二却仍旧不死心，再次猥琐地说道：“四楼上是老爷们享乐的地方，嘿！只要客官肯花钱，就是县丞大人的妻妾，也都对你千依百顺！”
“至于别的小娘子小媳妇黄花闺女，咱这都有。”
小二脸上写满了自豪，仿佛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但他明明只是个最普通的服务员，也是替人卖命受人压榨的角色。
蒋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有一搭没一搭地从小二嘴里套话，他装作很感兴趣地问道：“小二哥，你说的都是真的？想玩县丞夫人都能办到？县丞他竟然也肯把老婆拱手与人？”
店小二听蒋琬这么一问，脸上的表情更加神气了，他傲慢地扬起下巴说道：“县丞不愿意又能如何？在这安阳县内，郑关西郑爷说一不二！”
“县老爷在别处是稀罕人物，在我们这啊，不灵验咯！他的妻妾我们郑爷全都玩腻了，他连屁都不敢大声放一个！”
店小二越说越兴奋，仿佛掌握权力操控生杀予夺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蒋琬暗自记下，又问道：“我和这位朋友是从成都过来的商贩，不知你家郑爷做的是什么生意？不知能否为在下引荐，我们想和他合伙经商。”
衙役在一旁附和着，拱火店小二继续透露消息。
果然，店小二在两人一唱一和的吹捧之家，更加飘飘然起来。
他口无遮拦地说道：“郑爷家里祖上是卖肉的屠夫，传到他这一辈已经四五代人了。如今郑爷家大业大，全安远县最赚钱的生意全都姓郑！”
“布匹、粮食、客栈、茶叶这些就不说了，我听说郑爷最赚钱的生意是倒卖铁矿到魏国去。”
“他和魏国的大人物都是称兄道弟平起平坐，县丞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一条狗！”
...
蒋琬只不过想多收集一点郑关西的罪状，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战乱年代，铁矿作为打造兵器的原材料，自然是严禁倒卖的。
郑关西竟然手眼通天到这种程度，简直罪不容诛！
店小二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把郑关西的罪状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在大堂内吃饭的时候，蒋琬又假意想在安阳开客栈，询问了几个本地人。
结果众口一词劝他还是到别处去，此地的郑大官人厉害得紧，多少人想在此地开客栈，结果要么落个残疾，命不好的就再也没见过人了。
“呼......”
蒋琬直感到胸口一阵阵压抑，高居庙堂怎么会知道百姓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两人在郑记客栈住了一夜之后，悄然离开安阳县返回了汉中郡。
其他衙役也陆陆续续回到了下处，向蒋琬汇报了打探到的消息。
除了郑关西之外，全汉中郡内恶名昭著的豪强还有四个！
“噢！”
蒋琬又是一惊，刘禅锦囊的最后一句“豪强三四五”，难道是巧合吗？
还是说他早已经算准了此次需要诛灭的恶贼有五个？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那新君未卜先知的神技甚至比诸葛亮还要强出好几分！
想及此处，蒋琬颤抖着打开了刘禅的第二个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