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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雷云宝自己又把头扭了过来,看向周中锋,有几分不确定,“周、叔、叔”

    这话一落。

    姜舒兰和周中锋脸色都有些愣,姜舒兰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孩子爷爷是师长,还是海岛部队第一任师长。

    她不由得把雷云宝,往前放了三分,扒开他的小脸蛋,“周中锋,你看看你认识他吗”

    从雷云宝喊周叔叔的时候,周中锋就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当姜舒兰把这孩子的脸蛋全部暴露在目光之下的时候。

    周中锋目光逐渐聚焦,随即定格在雷云宝的脸上,他语气带着几分迟疑,“你是雷家的那个孩子”

    这孩子五官长得极具有辨别性,雷家人都是浓眉大眼,还有一双红彤彤的招风耳。

    实在是太好认了。

    雷云宝眼睛一亮,“我是!”

    “周叔叔、我想回家!”

    他被抓出来好几天了,那些人好坏不给他饭吃,还不给他水喝。

    要不是他使坏,烧了买他那家人的麦秸垛,他都要被留在那个家了。

    周中锋拧眉,“你不是在岛上吗”

    他记得这孩子一直跟在雷师长旁边,由保姆带着。就算是拐卖,也不该是他啊,海岛极为森严。

    雷云宝摇头,他想了想,“我吃了一颗糖,醒来就在这里了。”

    他被拐也就三四天。

    这周中锋还真不知道,他前脚走了没两天,后脚雷云宝就不见了。

    海岛上的人就怕把海岛都给全部翻一遍了,都没找到。

    而且,因为怕出事,雷云宝被拐的消息,还没传出去。

    看了看他原先小胖墩一样的身体,现在缩水一大截。

    原先这孩子在雷家的时候,是出名的小胖墩。

    周中锋眼神微冷,“还记得是怎么过来的吗那人贩子长什么样子”

    雷云宝有些害怕周中锋,下意识地往姜舒兰怀里钻了钻。

    他有雏鸟情节,救他的人是姜舒兰,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也是姜舒兰,喂他吃东西的还是姜舒兰。

    他对姜舒兰有了依赖性。

    姜舒兰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作温柔,“你记得是谁给你吃糖的吗是先前不给你吃饭,抱着你的那个女人吗”

    这种有针对性对比性的问题。

    让雷云宝脑袋暂时清明了片刻,他摇头。

    姜舒兰和周中锋对视了一眼,立马就明白了。

    这次犯罪拐卖团伙里面,他们是分工合作的,前面的人负责拐,后面的人负责卖。

    而他们今儿得抓住的这些,都是行走的卖客。

    而真正拐卖孩子的那些人,还在逍遥法外。

    想到这里,周中锋脸色发寒,“我送你们先回卧铺,我去审问那些人贩子!”

    早一步得到消息,就能够早些救下一个孩子。

    也能早些把那些该死的人贩子,全部都抓起来!

    姜舒兰嗯了一声,牵着小铁蛋儿,抱着雷云宝。

    在旁边安静地等周中锋和旁边的列车员交谈。

    这次解救下来的孩子,全部被单独放在了列车室,按照原本的预计是到时候统一交给公安局的。

    周中锋提前领走雷云宝,按照家属的身份领走的,需要提前签字,并且对着雷云宝这个孩子的安全进行负责。

    交谈完,一行人回他们十二车厢的路上,周中锋想把雷云宝接过抱。

    这小孩儿以前是小胖子,这几天虽然掉了几斤,但是还是不轻的,

    瞧着那身板,可比小铁蛋儿强壮多了。

    这姜舒兰这一路抱着得多累啊!

    只是,让周中锋意外的是他一伸手,雷云宝就朝着他瞪眼,瞪到一半反应过来。

    周中锋算是衣食父母,顿时把头贴在姜舒兰的肩膀上。

    给了周中锋一个光屁股蛋儿。

    看着周中锋再次吃瘪的样子。

    姜舒兰觉得好笑,“这孩子刚被救,没安全感,等熟了应该会好点。”

    周中锋有些无奈,直接把小铁蛋儿抱了起来。

    这么多孩子,也就小铁蛋儿要他抱。

    而周中锋不知道的是小铁蛋儿亲近他,是为了考察他这个姑父合格不合格。

    若是不合格,小铁蛋儿打算随时换掉他。

    姜舒兰和周中锋一回来,顿时被同一车厢的乘客们给围住了。

    “你们刚才是去做什么了”

    “那女人呢那女人是不是坏人”

    “还有你们怎么多抱了一个孩子”

    那会姜舒兰带着一个抱孩子的妇女过来,他们就觉得奇怪,所以才热心肠地帮忙说话。

    只是他们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而且其他车厢还传来了枪响。

    大家想起周中锋是军人的身份,虽然后来为了搬行李方便。

    他脱掉了外面的军装,换上了便衣,但是原先最早的一批乘客,他们是知道周中锋是军人啊!

    这七嘴八舌的人,瞬间把姜舒兰他们给包围了起来。

    姜舒兰知道大家热心肠,不由得看了一眼周中锋。

    周中锋点了点头。

    姜舒兰才说,“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是个女拐子!”她指了指怀里的雷云宝,“这个就是她之前拐卖的孩子。”

    “女拐子!”

    大家的声音都变了。

    这车厢有几个都是当父母的人,最是见不得人贩子了。

    于是相当的义愤填膺,等大家骂完了。

    周中锋才道,“各位同志,我那边还要审问人贩子,我媳妇和孩子,就拜托你们先帮忙照看一下!”

    他声音极为真诚。

    这才是,他跟着送姜舒兰回来车厢的主要原因。

    那边人贩子一时半会审不完,姜舒兰这边一拖二,他实在是不放心。

    饶是姜舒兰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她没想到周中锋这般细心。

    旁边的乘客们,得知周中锋要去审问人贩子,顾不上媳妇和孩子,哪里会拒绝帮忙呢

    大家纷纷道,“同志,你尽管去审,你老婆孩子在这里,我们会帮你看着!”

    “你放心,一定不会再让任何坏人,混进来我们车厢。”

    能够在卧铺车厢的人,条件都还不错,他们大多数朴实热心肠。

    得到了应承,周中锋朝着大家道谢。

    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姜舒兰,姜舒兰朝着他点头。

    周中锋低声嘱咐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军人的身份就是这样,保家卫国是天职,有任何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们都不能不管。

    所以,他们只能顾一头。

    姜舒兰轻轻地点头,“你去吧,小心一些。”

    声音轻软,像是小媳妇在交代外出的丈夫。

    周中锋心头一热,大步离去。

    他一走。

    姜舒兰再次被人围着了,“女同志,你丈夫是英雄!”

    “是的,我们先前听到枪响,应该是他吧”

    当时他们都快吓死了,个个躲在铺位里面不敢动。

    这会得知是军人同志在执行任务抓人贩子的时候,原先的恐惧也变成了有安全感。

    这是他们对军人同志天然的信赖。

    姜舒兰点了点头,把雷云宝放在床上。

    雷云宝不喜欢人多围着他,他没有安全感,不由得朝着围过来的乘客,龇牙咧嘴。

    像是小兽一样,凶巴巴的。

    姜舒兰蹙眉,“小宝,你不能这样!”

    雷云宝见姜舒兰呵他,不由得瘪瘪嘴,有几分委屈。

    这孩子天性烈得很,不是一时半会能改过来的,姜舒兰便朝着众人道,“之前被人贩子吓着了,没有安全感,所以大家谅解一下。”

    大家怎么会和孩子计较呢。

    不由地摆手。

    姜舒兰看了一眼小铁蛋儿,自从她抱了雷云宝之后,小铁蛋儿就极为安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她动一下,对方的眼珠子就跟着转一下。

    小铁蛋儿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只是他太过懂事,就算是心里吃醋不满,也都强压在心里。

    不敢说出口。

    这种孩子是需要的是他们被需要。

    姜舒兰想了想,抬手摸了摸小铁蛋儿的脸,“铁蛋,能帮我把奶奶煮的鸡蛋拿出来吗”

    小铁蛋儿眼睛一亮,顿时蹲下身子去帮忙寻找。

    姜舒兰轻轻吐了一口气,只觉得照顾孩子,格外的艰难,要无时无刻不注意到他们幼小的心灵。

    等把咸鸡蛋拿出来后,姜舒兰剥了两个,一个是给了小铁蛋儿,一个慢慢地喂着雷云宝。

    他几天没怎么吃饭了,有些狼吞虎咽,小铁蛋儿好奇地看着他,“好咸啊,他不怕咸吗”

    姜母为了省着吃,特意用盐多腌了几个月,这一口咸的蛰舌头。

    饶是喜欢吃鸡蛋的小铁蛋儿都没法子,一口下去。

    雷云宝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狼吞虎咽,很快一个鸡蛋就完了。

    眼巴巴地继续望着。

    姜舒兰没那么快给他新吃食,而是为他喝了热水,又跟小铁蛋儿解释,“铁蛋儿,弟弟应该是几天没吃饭了。”

    这话一说,小铁蛋顿时有些同情,“他好可怜。”

    他起码还有老姑和姑父,弟弟什么都没有,还要被坏人欺负。

    好可怜。

    这样一想,小铁蛋儿之前那点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那我把我的小鱼干给他吃。”

    小鱼干是油炸的而且是冷食,不好消化。

    雷云宝好几天没吃饭了。

    姜舒兰不太敢给他吃,想了想掰了一个白面饼子,用开水泡发了以后。

    一点点喂给他。

    一个成年人巴掌大的白面饼子,泡发后足足有一大碗呢。

    竟然就被雷云宝全部吃完了。

    姜舒兰有些惊,她下意识地去摸雷云宝的肚子,已经从以前瘪地,变成撅成了小西瓜。

    姜舒兰没敢喂了,低声道,“等晚上在吃,这会不能吃了。”

    雷云宝哼哼了两声,明显还想继续吃。

    上铺的何玉柱瞧着这一幕,他从包裹里面掏出几个干山楂递过来,“给孩子塞一个山楂,消消食。”

    这也是看在姜舒兰两口子都是心善的人,他才会多管闲事。

    姜舒兰迟疑了片刻,她现在不太相信人。

    更别说别人给的东西了,还是吃食。

    要知道,雷云宝就是因为吃了一颗糖才被拐卖的。

    恰在此刻,何玉柱头顶上弹出了几条弹幕。

    [我觉得这个男人好面熟。]

    [+]

    [我查到了,这个人是首都同药堂的第四代传人,而本该被西药挤兑到没落的同药堂,在他手里靠着一手药材,再次壮大,再到后来,他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中药材制造商。]

    [有人评价他是医药行业的巨头首富。]

    [他给的哪里是山楂明明是药材中的软黄金,要知道到了后面,他炮制的药一下被称为一药难求。]

    看到这里,姜舒兰彻底放心了,她不在任何犹豫,直接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山楂。

    道了一声谢谢。

    何玉柱笑了笑,“不怕我下毒”

    对方之前的迟疑,他看在眼里。

    姜舒兰摇了摇头,将那山楂当着何玉柱的面,喂到了雷云宝嘴里。

    那山楂酸的雷云宝顿时五官都皱在一起。

    轮到给小铁蛋儿的时候,他顿时捂着嘴,“老姑,我不要。”

    他还没吃饱,消食做什么

    “老姑”何玉柱愣了下。

    显然有些意外,之前他提起这孩子哮喘的病时,这小两口紧张的样子,他以为这是他们亲儿子。

    除了父母,谁又会这般关心孩子的身体健康状况呢

    姜舒兰嗯了一声,像是看出了何玉柱的疑惑,她解释,“这是我侄儿。”

    何玉柱叹了口气,这两口子这种人。

    让他这种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都忍不住多讲两句了。

    实在是遇到心黑的他能比对方更黑,这遇到好人,他总不能置之不理。

    良心过不去。

    何玉柱想了想,也算是报答这两口子心善的提点。

    “你家这孩子的哮喘病,也不用药,只管让他在南方住,保管他能健康长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你记住,如果这孩子一旦回了北方性命堪忧。”

    他虽然做的是收购药材采购员的活,但是家里世代中医,他也是佼佼者。

    之所以会出来收购药材,那是因为别人弄虚作假,药材是一个医生最重要的搭档。

    他自有亲自出来收,才会放心。

    姜舒兰在听完这话后顿时一愣,这人竟然敢这般斩钉截铁地开口帮她。

    此刻,弹幕也是一阵。

    [卧槽,他说得好准。]

    [我记得当初姜平安,正是去首都找姜舒兰才出事的吧]

    [首都的天气,比起东北更为干燥,所以他才会一去首都就立马犯病了吗]

    [所以,姜平安本质还是在北方没了,再联系到对方说的,北方性命堪忧。。]

    这弹幕,让姜舒兰一阵心惊,她对何玉柱越发感激,“我晓得了,谢谢您。”

    何玉柱摆手,闭目养神起来。

    另外一个被拐卖的孩子,身子骨好,只管吃饱喝足了,自己就能恢复过来。

    短期两三天的亏空不怕,怕的是铁蛋儿这种长期的亏空。

    那发病起来,才是要人命的。

    姜舒兰见对方闭目养神,也没打扰他,想了想。

    从食物袋子里面抓了一把炸的小鱼干用纸巾包着,放在他床头,当作谢意。

    这一下子,何玉柱睁开眼睛,实在是太香了。

    高人他装不下去了,直接半坐了起来,咔嚓咔嚓咬着。

    下面的雷云宝盯着何玉柱吃小鱼干,馋得口水往下掉。

    何玉柱也坏,拿着一根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吃不了,看着我吃好了!”

    雷云宝瞪眼睛,龇牙咧嘴,凶巴巴的。

    何玉柱哈哈大笑。

    旁边的小铁蛋儿有些沉默,从何玉柱说了那话以后,他就一个人坐在床沿旁边,耷拉着脑袋。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他。

    姜舒兰叹口气,安慰他,“铁蛋儿,哮喘不会要人命,你看只要在南方住着就好了。”

    小铁蛋儿一言不发,半晌他摇头,老气横秋,“我不想跟着老姑一辈子。”他是拖累。

    他原本打算是就跟着老姑两年,看看姑父好不好,要是好他就放心的回家。

    要是不好,趁早回家跟家里人说给老姑换个姑父。

    只是,没想到那个叔叔的话,要让他跟着老姑一辈子。

    这话一说,不说姜舒兰沉默了。

    饶是心情愉悦吃小鱼干的何玉柱也跟着动作轻了几分。

    他们当大夫的,最怕的是这种懂事的生病的小孩子。

    因为这类孩子,小小的一个人儿,装着成年人的心。

    正是太懂事才不好治,因为忧心太大。

    何玉柱随口道,“这怕什么,你又不是要你老姑养一辈子,你老姑在养你十四年,你后面养她四十年,怎么看,都是你老姑赚了!”

    对待这种孩子,要走偏门换理论。

    绕得他反应不过来。

    果然,何玉柱这话一说,小铁蛋儿眼睛一亮,“老姑养我十四年,我养她四十年”

    他觉得这个可行!

    他还能帮老姑洗碗,养鸡,带孩子。

    “怎么你不愿意”

    姜舒兰感激地看了一眼何玉柱,佯装嗔怒道。

    小铁蛋儿顿时抿着嘴笑了,小声道,“老姑,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养我十四年,我养你四十年。”

    他抬起小拇指,“拉钩!”

    姜舒兰和他拉钩了,还不忘给他盖个章。

    旁边的雷云宝明明困得不得了,还不忘哼哼道,“我也要。”

    这下,姜舒兰也忍不住笑了。

    姜家。

    姜母睡不着,闺女走了一天了,到了晚上她在炕上翻来覆去,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索性不睡了,直接跳下炕身上披着一件大棉袄子,拿着一盏煤油灯,淅淅索索地推开姜舒兰出嫁前的房门。

    只是,姜母刚坐下没多久,就感觉到不对了,那炕上的枕头明显比平时高不少。

    姜母伸手一摸,好家伙。

    在姜舒兰手里摸出了一封信,还有厚厚的一沓毛票子。

    姜母借着月色看清楚后,当即一惊,“当家的!”

    这一招呼,不止是姜父过来了,就是整个姜家人都跟着过来了。

    “娘,怎么了这是”

    “你们看,这是舒兰留下来的。”

    这下,大家面面相觑,姜母不识字,下意识地把信封递给姜家老三。

    “老三,你来读!”

    姜家老三在家人的注视下,他打开信封,借着晕黄的煤油灯灯火,看清楚上面细细麻麻的方块字。

    他清了清嗓音:

    “爹、娘,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闺女不在的日子里面,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爹的老寒腿记得风雪天尽量不要出门了,娘也是,你每年的冻疮很是严重,那蛤蜊油别舍不得用,用完了再去买,我在枕头下面留得有钱。还有大嫂忙起来没个时间点,大哥平时多照看一下大嫂,记得提醒她每天按时吃饭……”

    这一路读下来,姜舒兰向来细心,

    把家里每个人需要注意点,全部都交代了一遍。

    姜母听不下去了,她捂着脸呜呜呜地哭,“我的舒兰啊,怎么这么好。”

    旁边蒋秀珍他们也有些动容。

    唯独,姜父还沉得住气,他抽了一口旱烟,深深地叹口气,“看看,舒兰留了多少钱”

    他要算算给舒兰的嫁妆,是不是被她都给留家里了。

    才好做接下来的打算。

    蒋秀珍算数好,接过毛票子就数,数完她愣了片刻,“不多不少,刚好整整的三百块。”

    这下家里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公婆是给小姑子单独陪嫁了的,但是那拢共也才五百啊!

    这一下子留了三百。

    舒兰日子还过不过了。

    倒是姜母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想起来之前闺女说好像是被邹跃华赔了一笔钱,好像就是三百多。

    她看着儿媳妇蒋秀珍手里的钱,不由得猜测这钱是不是邹跃华赔的钱,而不是舒兰那丫头嫁妆的钱。

    若是,这不是嫁妆的钱,舒兰倒是能拎得清。

    姜母活了一辈子的人,最会拿捏人心,她当然不会把猜测说出去。

    她一捶胸,一抹泪,声音发涩,“我知道你们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我偏疼舒兰,给了这么多嫁妆。可是你们看看,这钱又被她留下来了,就是没留下来的,也被她全部花在我们身上了。”

    舒兰临走的时候,给家里买了那么多东西。

    这些,难不成大风刮来的

    这话,让姜家二嫂和三嫂也面面相觑。

    其实得知公婆在给小姑子那么多嫁妆的时候,她们心里也有一瞬间的不舒服。

    当然,也只是一瞬间,因为舒兰对他们也确实是好。

    只是,这会在看到这留下来的钱和信时,那一丢丢的不舒服,也烟消云散了。

    “娘,我们晓得。”

    “晓得就成,舒兰这丫头心太善,也太实心眼,往后她回娘家,你们可要对她好一些。”

    姜母趁机给大伙儿洗脑。

    姜家人自然是都应承了下来。

    唯独,蒋秀珍看着姜母忍不住笑了笑,她这个婆婆是真厉害,什么洗脑的机会都不放过。

    当然,全家对舒兰好,她是没意见的,她自己也把舒兰当成闺女来看。

    倒是,姜父看着那厚厚的一沓子毛票子,没忍住道,“老三,舒兰的那份三转一响去邮局邮出去了吗”

    姜家老三点头,“寄出去了。”

    “约摸着比舒兰他们晚几天到。”

    这让姜父放下心来,“那、郑向东呢”

    这话一落,姜家屋内顿时一安静。

    白日他们想问,但是好多次机会都错过了。

    这一问,大家顿时抬头看了过来。

    姜家老三道,“郑向东没追上小妹,他便要自杀,后来我和列车员一起把人给拖上来了。”顿了顿,他低声道,“不过,郑向东扰乱了火车站的秩序,被公安给临时带走了,说是要关几天在放出来。”

    这话,让姜家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自杀人还好吗”

    姜母声音尖利。

    郑向东真要是死了,那她闺女身上铁定要背一条人命。

    哪怕是姜舒兰什么都没做,所有人也会去怪她,是个红颜祸水。

    姜家老三忙解释,“不过,没自杀成。”

    这话,让姜母松口气,“我就说了吧,这郑向东不能嫁,动不动的自杀,这谁家受得了的亏我闺女嫁给中锋了,跑的远远的。”

    姜家老三是看着郑向东的惨样的,他没忍住说了一句,“娘,郑向东也挺可怜的,就三天头发都白完了,身体也瘦成了皮包骨!”

    三天啊!

    三天能做什么

    能彻底改变一个人,能让一个年轻人的满头黑发,变成垂垂老矣的白发。

    能让各一个健硕的年轻人,变成一个皮包骨。

    这下,姜家瞬间安静了下去。

    “这郑向东也挺痴情的。”姜家三嫂没忍住说了一句。

    这话,引得姜母瞪了过去,“这种痴情种子谁爱要谁要去,我们家舒兰可不能要。”

    动不动生生死死的,谁受得了

    这嫁过去,爱的时候爱的惊天动地,不爱的时候,又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这话,得到了姜父的认可,他是过来人,看的人也多经历的事情也多。

    他不由得道,“你娘说的对,结婚过日子不是儿戏,过日子不需要轰轰烈烈,惊天动地,需要的是细水长流,安稳平静,需要的是另外一半情绪稳定,这样才能包容下去,才能把日子过下去,而那种情绪不稳定,尖锐走极端的人,不能娶,更不能嫁!”

    两人好的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可若是不好的时候呢

    那个连自己生命都不在乎的人,会在乎另外一半吗

    谁都不知道。

    也更不能去赌,赌对方不在乎自己,却在乎另外一半。

    说到这里,姜父看向姜家的小辈儿们,语气郑重,“我对你们以后找对象,只有一个要求,必须是情绪稳定,心地善良。”

    这话,姜家小辈儿们有些不太懂,都懵懵的点头应承下来。

    倒是姜家大哥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陷入思考。

    姜家能够这般和谐,不像旁的邻居家那般鸡飞狗跳。

    何尝不是因为他们娶了一个好妻子呢

    江家。

    江敏云在家呆了两天了,蒋丽红实在是有些不耐烦,“敏云,你还是趁早打算,这样待在家里也不是事。”

    自从那天江敏云从邹家哭着跑回来后,就直接把自己关到了屋内。

    江敏云抿着唇,“你要是看不过眼,我就去知青点了。”

    反正知青点也有她的床铺,只是知青点人多,她向来是拔尖那一撮。

    这回结婚当天就从邹家哭着回来,简直就成了知青点的笑话。

    蒋丽红急的薅头发,“我是看不过眼吗我是怕你嫁不出去,敏云,你年纪本来就不小,这一回和邹跃华这事八字都写成了,你这一个人跑回来,谁敢要你”

    反正这十里八乡都没人敢要她了。

    “还不如不折腾,当初就嫁给你小姨介绍的周中锋,这会也干净利落的上火车去海岛去了。”

    起码不遭生产队人的白眼。

    江敏云这会也说不上来的感觉,说后悔吧。

    她不至于,嫁给周中锋去海岛那条件艰苦的地方吃苦受罪,她是不乐意的。

    但是,就这样和邹跃华心里算了,她又不甘心。

    “敏云,你是怎么想的要是邹跃华来接你,你跟他回去吗”

    在她看来,既然和邹跃华成了,那就好好过日子,谁家过日子没个磕磕绊绊

    江敏云没想好,她烦躁的扯过被褥,盖在头顶。

    蒋丽红还在继续,“女人在二嫁,不好嫁,你还是好好琢磨下,我怕你错过邹跃华,不太好找这种条件好的对象了。”

    话还未落。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蒋丽红一喜就跟着出去开门了。

    江敏云也跟着从被窝爬起来,迅速的整理了下仪容。

    只是,过了会蒋丽红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把人领进来,“敏云在这,你跟她说吧,不要太久了。”

    江敏云不由得抬头看过去。

    竟然是她梦里上辈子的对象——高水生。

    对方个子高高大大,五官硬朗,一双浓眉带着几分憨厚。

    他穿着一身土布短棉袄,下面罩着一条劳动布裤子,手里则是提着一只刚猎的野鸡。

    一进这屋,高水生就紧张的不知道把手放哪里才好。

    他声音有些干巴巴道,“江知青,听他们说,你生病了,我猎了一只鸡,你留着补身体!”

    话落,他就将那已经没气的野鸡,往桌上一放。

    江敏云脸色一下子白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高水生。

    梦里面的上辈子,她会嫁给高水生,就是高水生这般无声无息的照顾。

    今天帮她打一只鸡,明天帮她去把地里面几亩苞谷给掰了。

    后天在去城里供销社给她买一些鸡蛋糕,漂亮花布。

    这一来二去,江敏云就软化了,与其过着苦哈哈的下乡日子,不如嫁给高水生,地里面的活也能有人分担。

    江敏云一开始嫁给对方,高水生倒是也宠她,她后来从知青点调到大队部去坐办公室。

    高水生高兴的一宿没睡着,接着便是数年如一日的接送她上下班,就连回到家里,高水生也不让她干活。

    什么时候日子开始差的呢

    是从她怀孕生孩子之后,她身体娇气上不了班,后来便慢慢留在高家带孩子,好不容易把孩子大点,可以去上班了。

    结果她又怀了二胎,这个时候她上班的脚步在拖下去了。

    这二胎一来,三胎四胎她像是兔子一样,一窝一窝的生。

    这一耽误就是数十年,好不容易开始能回到大队部上班,她发现自己跟不上了。

    紧接着就是父亲接到消息,可以回京城了。

    彼时的她强烈想要跟着父亲一起回首都,对高水生也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是父亲却说高水生是个踏实过日子的男人,跟着他苦不了。

    但是,那时候的江敏云哪里听得进去这些

    她一心一心回城,想过好日子,指着高水生鼻子骂说他没用废物,让她困在乡下。

    高水生也都忍了,为了能让她高兴一些,多挣一些钱,去隔壁市水利基建地修大坝。

    大冬天的天气泡在水里,先是染上了老寒腿,后面又被水泵砸断脚踝,动弹不得。

    打那以后对于江敏云来说,苦日子才算是真正来了。

    高水生没了劳动力,她再也过不了之前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公婆也跟着指责她说她丧门星,五个孩子天天鸡飞狗跳。

    江敏云被迫承担起来了养家的责任,大队部她回去了。

    但是常年在家带孩子享富惯了,大队部的工作又繁重,她处理起来本就要费心思。

    加上孩子们天天来办公室找她,孩子太皮,好几次在大队部惹出大祸来。

    没多久她便被大队部婉转的退了回去。

    无奈之下,她只能种地养活孩子。

    这一熬就是十几年,好不容易等孩子长大点,结果因为没教育好,各个成了二流子。

    而这个时候被生活的艰难磨平的江敏云,看到了电视上的采访。

    是姜舒兰个人的家庭采访,姜舒兰住着豪华别墅,四十几岁的人了,却仍然一脸莹白如玉,显然日子极好。

    她不止是成为首富背后的女人,还养大了一双天才儿女,可以说是完美的人生赢家。

    江敏云是抱着羡慕再次清醒的。

    于是清醒后的江敏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姜舒兰的相亲对象。

    而之前一切都顺利,直到被邹跃华家人打的那一巴掌,让她彻底迷茫了,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嫁给邹跃华。

    但是高水生的出现,让江敏云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是一定要嫁给邹跃华的。

    她不想在重复上辈子那苦难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

    清醒后的江敏云,迅速拉开了双方的距离,冷着脸,“高同志,你还是把野鸡带回去吧,我不需要。”

    这话,让棕熊一样的高水生有片刻窘迫,他脸上顿时火辣辣的,转身就逃,逃到一半,瓮声瓮气地留下一句话。

    “就算是不生病,补身体也是好的。”

    话落,他像是被狼追一样跑了出去。

    高水生出去的太急,一下子迎面撞上了上门的邹跃华。

    邹跃华穿的极为体面,一身挺括的棉猴儿,板正的工装裤,腋下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

    器宇轩昂,一看就是城里的大领导。

    高水生捏了捏自己那短了一截的棉衣袖子,硬挺的眉眼一下子像是抹上了一层灰一样。

    他自卑地低下头,飞快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跟着离开了。

    邹跃华被高水生那棕熊一样的身板,给撞了个踉跄,他朝着蒋丽红奇怪道,“这位同志是谁”

    怎么从江家急匆匆的跑出来

    蒋丽红含糊了一声,“就是知青点派来看望我们家敏云的代表!”

    接着,她态度热切了几分,“跃华,快些进去吧,敏云在屋里等你!”

    邹跃华微微皱眉,拍了拍公文包上不存在的灰尘,便朝着蒋丽红颔首,撩开门帘子跟着进了江敏云屋内。

    江敏云被高水生突然到来给吓了一跳,以为是他再次回来了,不由得生气道,“我都说了,不要你的野鸡,拿走拿走!”

    语气颇有些颐指气使。

    这是她对高水生向来的态度,高高在上。

    邹跃华脚步一顿,扫了一眼炕柜上放着的野鸡,顿时了然的同时还多了几分警惕,“敏云,是我!”

    一开口,让江敏云一愣,她抬头有些惊喜,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了,不由得语气放缓了几分,“你来了!”

    不咸不淡,端着几分态度。

    有了高水生的出现,江敏云越发确定了信念,是一定要嫁给邹跃华的。

    高水生那廉价的爱,她是不打算要了。

    过日子光爱有个屁用,过日子要的是真金白银,养孩子要的也是真金白银。

    只是,她是要嫁给邹跃华,却不能像之前那般热切,要端着态度,拿捏几分。

    毕竟,邹跃华现在也不是首富。

    邹跃华眸光一闪,明显感觉到江敏云态度的变化。

    他站直了身体,“敏云,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接你回邹家的!”

    江敏云没有直接回答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邹跃华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偷听的蒋丽红,“婶,我和敏云要说些私密话,你去院子外面帮我们守着吧!”

    蒋丽红心里暗道,她躲在门口偷听,这都能被对方知道。

    她心里心虚,不由得应了一声,悄悄退在了院子门口守着。

    等她一走。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江敏云,我知道你重生了。”

    这话如同一声炸雷,炸的江敏云半晌都回不过神,她呆呆地张大嘴巴。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邹跃华整理了下袖扣,然后拍了拍炕上不存在的灰尘坐了下来。

    “因为上辈子我结婚的人是姜舒兰,而我成为了首富。”

    “所以,剩下的不难猜吧”

    知道他是首富,知道姜舒兰是首富夫人,江敏云自然会削尖脑袋挤走姜舒兰,也要嫁给他。

    这种一下子仿佛被人脱光的感觉。

    感觉最隐秘的小心思,被对方窥探到了,而且还这般暴露在阳光之下。

    让江敏云有些发抖,“是又怎么样”

    她的优势没了。

    “既然是,江敏云,我们合作吧!”

    邹跃华朝着她伸手,“我未来是首富,你是首都燕京大学的高材生,我们一起合作,打造一个比上辈子更辉煌的存在!”

    “好吗”

    江敏云低头,看着邹跃华伸过来的手,她在迟疑。

    邹跃华不疾不徐,画着蓝图,“上辈子姜舒兰住的是首都别墅,出行是百万豪车,银行卡的钱从来都是数字更花不完,而我的一双儿女一个是天才,更是研究学院的科学家,一个是香江红边大江南北的被万千人喜爱的影后。”

    “江敏云,只要你答应跟我结婚,这一切都将会属于你。”

    “所以,给我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