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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人手杯

    过了几月,镇河营汇报皇帝,从抚仙湖捞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物件,唯独不见滇王尸骸。

    滇土动荡,在黔州的鬼国崛起,吸收了相当多滇民,躲在崇山峻岭,自立为王。

    鬼国之主姓罗,又称罗氏鬼国,其首领号大鬼主冥殿持宝尊王。

    使巫术,占卜了滇王尸体,从抚仙湖将其取出。

    大鬼主冥殿持宝尊王,并没有占据滇王遗蜕,而是当着信徒的面,把它做成了一锅菜!

    这就是滇王宴的由来。

    大鬼主请镇河营享用了这顿美味。

    天妒怒火,水漫镇河营。

    随着中原王朝衰败,失去对西南的掌控,大鬼主率人崛起,在抚仙湖边,建造了初代澄江城。

    这就是澄江城的由来。

    每一年,开设滇王宴,也成了传统。

    一般由罗氏鬼国的皇族掌管。

    负责宴会的,被称为“罗王”。

    只是不知滇王宴的主菜,究竟是啥,滇王就是大象,怕也不够这么分吧?

    “把头你看,这还有图纸,似乎是滇王寻昆仑的路线图!”乾坤将喊了声,转轮藏的人骨天书太多,一时根本看不全。

    老爷子拾起来,拿到夜明珠下细看。

    道:“这,好像是风水龙脉图啊,你们看,九条线汇聚一处,分明说的昆仑。嘶,周围的山脉,是子子孙孙,汇聚起来,怎么像具躺着的尸体啊。”

    王佐将取出滇王晒骨图:“这地图,似乎跟咱们这张是一份。”

    “对对对,是一份。这图,嘶......”

    老爷子一时说不出话。

    滇王晒骨图,其实是寻昆仑路线的一部分。

    合起来,应该叫“冥王点尸图”。在万米高空俯瞰,昆仑龙脉犹如一具横躺大地的尸体,手脚指向四方,占着天下气运。

    昆仑山,就是这具“尸体”的肚脐眼。

    冥王一指戳在肚脐眼,一指横过头顶,全世界的山脉、地势,都在为“它”入葬做陪衬!

    老爷子没法淡定:“这是龙脉的祖宗,风水的起源啊。大到极致,大到根本没办法形容的大乘风水局!你们看,昆仑龙脉,其实是为了葬一具尸体。我们说的风水龙运,是埋在冥王肚脐的这具尸体,分散出来的头皮屑和污垢。气运,不及亿万分之一!”

    乾坤将失色:“天地间真的有这种风水吗?从图上看,整个亚洲,不,全世界,都是为埋在肚脐的这个人,做的局!”

    老爷子摇摇头,不敢说有。

    如果这是真的,地球相当于一个棺材,而地球的人类,其实与汲取这具尸体养分的蛆虫蚂蚁差不多。

    恐怖,太恐怖了,这,就是世界的真相吗?

    乾坤将不敢信:“这只怕是滇王病糊涂了,在梦中幻想的吧?咱们人类在地球创造了璀璨的文明,怎么可能是一具尸体上滋生的虫蚁?”

    老爷子脸颊凝固。

    在那瞬间,他仿佛接触了世界的核心!

    “说实话,这种风水,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和它相比,皇陵帝寝与茅坑没什么差别,就是我师傅,也不敢说世界上有这种格局存在。”

    王佐将诧异:“焦四爷都没见过?那肯定是不存在的。这张图,不足为信。滇王开辟的路线,怕也不是真实。”

    老爷子道:“不管怎么说,把这些人骨天书带出去,交给陶万里。万一是真的,滇缅公路的线路问题就没有争议,一两年就可以完工。”

    “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确实不能耽误。”乾坤将主张退出阴间澄江。

    然而一年一度的滇王宴,错过了不知还有没有下次。

    老爷子心道,非要看看滇王宴的主菜不可。

    豆角公说,饮宴上一口琼浆,便多活十年,那宴席天地无二,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可以享受!

    后来我问老爷子,真正的极致风水是什么?

    老爷子说,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陪葬,以云气为垂壁。这就是人骨天书上,记载昆仑埋葬的那具尸体。

    一具神尸!

    如此格局,如此风水,已经不是人力能够企及。

    书归正文。

    三人裹挟了人骨天书,离开王头海。

    这时,雾气缭绕的大街,传来打更声音。

    “梆梆,梆梆。天地泰合,阴阳相宁,岁安,元时!”

    死寂的澄江城忽然热闹起来。

    张灯结彩,人声鼎沸。走出数万黑影,有跑的,有跳的,有骑马的,有坐驴的,与人间无二。大风小说

    老爷子他们陷在阴影里,被裹挟着往城南而去。

    澄江城四大海。

    城南死窖海。

    刀婆子将搅扰了青鱼阵的人,用竹条锁死,丢在死窖海慢慢腐烂,用生蛆喂养抚仙湖的青鱼。

    死窖海是澄江的地门所在。

    老爷子三人提着呼吸,被阴影裹挟,无法逃走。

    慢慢吞吞往城南,便看见黑烟笼罩的死窖海,突然换了尊荣。

    琉璃的瓦,黄金的灯。

    门柱高大,宫廷整洁。

    有秦汉的灯奴,隋唐的珠宝,明清的瓷器。简直是一座上古宫殿,周围都是古装打扮的鬼魅,飘飘忽忽去了里面。

    乾坤将心中发寒。

    便是再大胆,进了幽冥,此刻也是老虎头上无王,丧了胆气。

    “把头,这地方邪门啊,死窖海不是臭水沟吗,怎么突然有了宫殿?”

    老爷子抓住乾坤将的手:“稍安勿躁,你我现在也是鬼,不怕他们认出来。走,进去瞧瞧再说。”

    王佐将扛起通天杆:“把头,上面的夜明珠也灭了,这里没光啊。”

    “莫急莫急,此地阴气颇重,冷飕飕的,我让一纸活烧些衣服下来。”

    三人穿着现代人的衣服,进出滇王宴,引得不少游魂张望。

    掐了虎口,一纸活焚了衣裳。

    老爷子他们也都换上古装,头戴进贤冠,身披秦汉大氅,作古尸打扮。周围的游魂这才收住好奇,各自找地方坐下。

    古代宫殿中心,有一口殷商宝鼎。

    重有千斤。

    大鼎四面为饕餮纹,中心一个浮雕人头,没有眼睛。

    人头表情古怪,阴冷注视着殿宇,老爷子被那东西吓了一跳,心道这也是冥器,不知哪代殷商天子的陪葬,被妖怪拉到抚仙湖,成了炖汤锅。

    宫殿中,里外浮着层黑气,看不清其他人面孔。

    老爷子悬着心跳,眼睛往左右撇。

    众人坐下,很快有宫娥送上点心。

    滇王宴,类似先秦的分餐制,不是说几十个人坐在大圆桌等着吃饭。每人面前有一木几,分的饭菜也不多,只巴掌大的翡翠小碟。

    宫娥脚不着地,飘飘忽忽飞了进来。

    一个个阴柔脸,笑容虚伪,将一碟小吃搁在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一看,是个煮鸡蛋!

    与人间的煮鸡蛋没什么两样。

    乾坤将问老爷子:“把头,送个鸡蛋,是不是太小气了?滇王宴号称天下第一宴,开胃菜就煮个蛋,土鸡蛋也不值钱啊。”

    老爷子道:“听说前清内务府,一个鸡蛋敢要皇帝三十两银子,莫非这颗蛋,也被人吃了回扣?主持滇王宴的罗王,就没注意贪污腐败问题?”

    方才吃了破酥包,三人又吐又拉,早就饥肠辘辘。

    一颗鸡蛋,纯天然无污染,老爷子顺手拿起,准备垫个肚皮。

    周围的鬼魂早忍不住,开始大快朵颐,时不时发出吸溜,吞口水的声音,吃的正美。

    老爷子一口吞了蛋,嘴里咀嚼几下,发现又腥又臭,一股子脓水包裹皮毛骨头,被牙齿咔咔咬碎。

    哇一声,老爷子偷偷吐出来,差点没昏过去。

    这哪是山鸡蛋,分明是个毛鸡蛋啊!

    蛋里,没见过天日的小鸡蜷缩一团,已被自己咬得碎烂模糊。小鸡身上起了一层黄绒毛,眼珠子瞪大,骨头内脏粪便都包在皮囊里。

    一口往嘴里吞,别提多恶心。

    老爷子三人吃不下,甚至以后吃鸡蛋都有阴影。

    偏偏附近的鬼魂吃的正欢,嘎吱嘎咋咀嚼,骨头渣到处飞,脓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老爷子浑身发毛。

    这时,衣袂飘飘的宫娥又呈上翡翠碟,送来餐前开胃汤。

    一碗白汤。

    浓如牛奶,香气扑鼻。

    客人都抽了抽鼻子,迫不及待往下吞,比大活地狱的饿死鬼还不如。

    老爷子不敢吃,虚着眼睛往汤里一看。白如琼脂的高汤,浮起一层黑眼珠。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怕有几百个!

    黑眼珠子在白汤里转圈,还一眨一眨,跟活的一样。

    就像一碗成了精的珍珠奶茶!

    这下,老爷子他们都坐不住了。

    就是吃粪,那也比吃这玩意强啊。这时候,有宫娥飘了上来,似乎看出老爷子他们不满意,逼着老爷子喝下去。

    乾坤将王佐将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打起退堂鼓,想着离开澄江城,不赴滇王宴也罢。

    正要走,偏偏那几个宫娥还盯着。若惊扰了附近恶鬼,怕是神仙也走不出。

    老爷子勉强坐下,抬起手,用宽大的衣袖挡住脸。灵机一动,脱了鞋子,把那一碗熬眼珠子高汤倒在鞋里。

    外面看来,老爷子一饮而尽,连渣都没剩。

    乾坤将王佐将跟着学,脱了鞋,拿衣袖挡住往里倒。

    宫娥这才转怒为喜,撤了空碗,端上仙露琼浆。

    黑漆漆,带着股腐臭味。

    老爷子一看,这金壶玉盏,装的都是凝成琥珀状的尸血啊。比胶水还稠,倒出来拉丝,迎风一吹,液体臭豆腐。

    偏偏恶鬼喝的高兴,你争我斗,还都打起来。

    不敢再碰滇王宴的食物。

    反正老爷子脚大。

    任凭对方端什么,都给倒在鞋子里。

    一番应付,没有识破。

    渐渐上了七大荤,八大碟,四个凉四个热,六个炒九个炖。

    凉拌的眼球,泼热油辣子的脑花,劈了筋骨的手,拿木锤锤烂的饼。尤其饮酒的杯子,是个人手杯。

    人手发青,筋骨凸出。

    僵硬蜷曲成鬼手模样,手腕被砍掉,上面接了一个翡翠碗。

    呈爪形的五根手指为支架,撑在桌面,就是人手杯了。

    西南古彝族,喜欢用鹰爪杯,认为此物是权力的象征。

    阴间澄江,一切是反的,不用鹰爪,改成人手。殿内腥风血雨,腐尸烂肉,老爷子他们如坐针毡,想走,又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