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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尸食螺

    接触空气,尸体缩水,肚子隆起一块。应该死于意外,死之前还饱餐一顿。在尸体下方的泥泞里,挖出一个牛皮囊。

    牛皮囊印着几团黑漆漆的东西,用黄金为扣。

    经白醋蜡水清洗,余教授的表情完全变了。

    那绘画的,竟是几只飞旋的黑鸦!

    组成几何图案的等边三角形。

    我和余教授立刻意识到,这具鞣尸的年代非常古老。在尸体下面,层层叠叠了好几具尸体!

    看样子,似乎是一支商队。

    入绿洲取水,莫名陷在了沼泽里。死之前挣扎,耗尽了氧气,形成罕见的泥炭鞣尸群。机会难得,数据记录员汪海洋立刻用相机拍下。

    这些尸体的出现非常偶然。

    若非大风暴掀开了顶部的沙盖,再过一千年也不会被发现。

    我以风水之法,相了地脉,绿洲下,当有一条暗河。由于泥炭鞣尸的损毁程度很严重,难以看出细节。

    尸体沉到鸣沙极深的位置,水脉顺着尸体导了出来。

    肚子很大,胀鼓鼓的。

    没有合适场地,余教授不赞同对古尸进行解剖。经过发掘,这泉眼下,大大小小十五具尸体,都是一同被埋进去的。

    从牛皮囊印着的黑鸦图腾来看,这些人生前与鸦鸣国有关。

    牛皮囊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块碳化的木片,写着一些诅咒之言,大抵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之类。

    “天怎么黑的那么快。”

    汪海洋抬头,就瞧不见林外的太阳了。

    任可对尸体有些抵触:“老师,我们不会要在这睡一宿吧?”

    “绿洲是沙漠给生命的一丝奇迹,在绿洲过夜,总比在无遮无拦的沙海上要好。怎么小可,还克服不了一些心理暗示?”余教授笑眯眯道。

    任可咬了咬牙,说这些尸体的死法异常古怪。

    不属于自杀,不属于他杀。

    黑漆的脸布着一层绝望和黯淡。倘若他们有机会,为何不从沼泽里逃走?任由泥水一点点侵蚀自己,待到泥浆浸透了全身,让自己死后制成了鞣尸?

    原计划我们将在绿洲过夜。

    甚至淡水的问题也解决了。

    沙漠的月是孤单的,苍苍云海,满布星空。唯独月光一圈毫无光彩,一种死白夹杂凄冷,沙漠温度骤降。

    清理出来的泥炭鞣尸装在尸袋内。

    月光透过树林一照,尸体表层竟起了荧光!

    光线穿透尸袋,我和胡子先后发现异常。尸袋唰唰作响,我们壮着胆子打开其中一个,便有密集的黑虫涌出。

    倒霉!

    遇见吸尸虫了。

    泥炭鞣尸生着青苔一样的霉菌。温差太大,导致霉菌溶解,皮肤橡胶的脂肪生出虫子,这玩意最是晦气。

    吸尸虫朝人扑咬,一捏就是一把臭水,臭到血里。

    方国兴喊道:“绿洲地势太矮了,风暴大,容易把绿洲盖住,我们快出去。”

    “吸尸虫来了,跑!”我喊了声,便被风头盖住。

    一团狂风拍脸上,尸袋吹到天空,鞣尸从上面倾泻,倒下大量吸尸虫。掉到我们衣领、袖子,甚至嘴里。

    所有人发疯般拿东西往外跑。

    风是黑色的。

    月亮转瞬熄灭,漫天星河也都破碎。我们乱了方寸,凭直觉爬上一处沙梁。这时风声小了,前方又出现一片绿洲!

    绿洲在鸣沙被叫做天神脚印,并不容易碰到。

    这种绿洲是移动的,顺水脉而生,谁也不清楚存在多少年。

    任可喊了声:“绿洲有树木,可以作为防风墙。”

    土质采集员魏业道:“夜晚赶路太冒险了,我找不到防风灯。老师,要不我们进去躲躲?”

    “这......”

    余教授咬咬牙,同意了。

    我和方国兴扶着他,说来见鬼,眼瞧那绿洲就在跟前,怎么都到不了。

    跌跌撞撞走了许久,我们被风压的难以动弹。这时候,风停了,绿洲在跟前,四下起了一层黑灰气体。

    我抬头看,月亮都是黑的!

    跑入绿洲避风。

    进去一看,一口泉眼咕咕冒水,不就是挖出泥炭鞣尸的地方嘛!

    风暴过去,余势并未消失。由于鸣沙特殊的地理环境,夜风一吹,沙梁上此起彼伏爆发厉鬼哭泣的哀嚎,声声凄厉不绝。

    在那种环境,人很容易弱了胆气。

    泉眼清澈,泥沙下,一张泥炭鞣尸的脸又露了出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

    余教授大手一挥,挖!

    十五具尸体,有老有少,几乎是一个家族。这些泥炭鞣尸,确实就是白天拍摄的那批,怎么又被埋回去了?

    我叫来汪海洋,翻他拍的照片。

    夜晚的泥炭鞣尸并非毫无变化,他们的肚子,似乎瘪下去了。

    余教授也觉得有些冒失,让我们撤出绿洲,按原计划往黑子海靠近。地下有暗河,此处当离黑子海不远。

    然而走出不久,我们遇见了鬼打墙。

    沙漠鬼打墙,跟墓里不一样。

    这里的沙丘永远都是一个样,风在不停揉搓这片土地,你留不下任何痕迹,哪怕脚印。

    走啊走,前面又出现绿洲。

    挖出来的泥炭鞣尸又被埋了回去。

    仍是白天那批。

    肚子越来越瘪了,只有一层脂肪蜡化还挂着。

    我对余教授说,鞣尸体内寄生有蟪蛄一类的虫子,只有晚上才诞生,白天就死了。吸尸虫阴气重,它们跑了,尸体的肚皮自然憋了。当然,不排除粽子作妖。

    最好办法,就是将鞣尸烧了。

    火能驱尸气。

    余教授没同意,说考古不能破坏这些遗体。这次我们换了个方向,在沙梁飞速跑过,远离身后的绿洲。

    然而走了十几分钟,绿洲再次出现。

    队伍的人都感到绝望,明明沙漠最喜欢看见的东西,现在最不希望遇到。

    余教授改变了态度,允许我焚尸。绿洲内草甸柔软,没有一点沙漠的迹象,完全是另一片天地。

    不用说,十五具泥炭鞣尸,一家大小又被埋起来了。

    绝对不可能是风吹的。

    似乎等我们离开后,这片绿洲就长脚了,它有生命意识。

    连这些尸体,都会努力回到某种状态!

    “等等。”余教授叫住我。

    “空气里,好像有股味道,很腥。”

    “老师,你快来看。”卫云飞在泉眼不远处,找到石垒的灶台,里面的草木灰还有余温,似乎刚刚用过。

    灶台上,垒了一口陶锅。

    里面烹煮着食物,只剩残羹剩饭了。

    貌似刚才,在我们离开的十几分钟,有人在这生火做饭,大快朵颐。

    方国兴轻声尖锐道:“不可能!这不会遇见旅客,除非那些尸体自己跑起来吃饭。”

    “别那么武断。”余教授怕引发恐慌,问我怎么看。

    我绷着脸,心道不易不在,什么妖魔鬼怪都敢跳出来。

    硬着头皮道:“焚尸。焚了尸体我们连夜走,如果还能遇见绿洲,从物理的角度,尸体已经消失了,再瞧见就脱离了人类认知的范畴。”

    我说的比较隐晦。

    余教授点点头,催我立刻动手。

    重新掘出十五具泥炭鞣尸。汪海洋惨叫声,人就陷在沼泽里。

    “咋了?”

    胡子以为尸变。

    汪海洋浑身发抖:“他们的肚子,肚子。”

    干瘪的肚子,又重新涨鼓了!

    这下,连我都怀疑,刚才用餐的会不会是这些尸体。我朝胡子招呼一声,胡子以铁钉封了一具尸体的大椎关节。

    我二话不说,扬刀剖开了尸肚。

    半溶解的胃袋里,抖出大量黑色颗粒状物体。

    还温热的。

    强忍喉咙上涌的酸水,我仔细端详。

    这十五具尸体,来自一个家族,眉宇间样貌相似,四世同堂。剖开了粽子的肚皮,鸣沙上,鬼哭声愈发凄惨,似乎它们就在我们身边!

    余教授走过来,脸色阴沉如云。

    “他们跟鸦鸣国有关!”

    我和胡子一愣。

    随即看向半溶解的胃袋,那些黑色颗粒很眼熟,没经过咀嚼。按理说,死人的关节不可能活动,这些东西是从喉咙塞进去的,还很完整。

    余教授道:“这是螺蛳。”

    “尸体吃了一肚子螺蛳?”我感到不适。

    余教授点点头:“确实,从尸体肚子的食物来看,他们吃了很多螺蛳。而这个,可以证明他们与鸦鸣国有关。但这并非墓地,为何要将他们葬在这?”

    “鸦鸣国的人喜欢吃螺蛳吗?”

    这种诡异的“吃”习俗,让我想到了滇王宴。

    滇王宴上,蜜人、尸痂,各种挑战人类伦理道德的东西。吞咽螺蛳,我反倒没那么难受,只感觉空气很腥。

    余教授解释:“并非吃了螺蛳就算鸦鸣国的人,而是鸦鸣国只能吃螺蛳。相传这个国家在地下极致的深渊中,从没见过阳光,不存在农业和畜牧业。螺蛳这种生物不需要阳光就能繁衍,一度成为鸦鸣国的主食。”

    “那有没有可能,鸦鸣国吃的螺蛳有山那么高,用螺蛳搭建宫殿、城池,甚至陵墓?”

    “你的想法很大胆,我觉得这是可能的。螺蛳对于鸦鸣国,就像南方人对于大米,不可或缺。也许会有螺蛳文化,不过我没亲眼见过。”m.166xs.cc

    余教授说话很严谨。

    这些尸体肚内的螺蛳,似乎才吃下去,还没来得及消化。

    螺蛳壳相当完整。

    正常人吃螺蛳,是吸里面的汤汁,不可能连壳吞下。感到绿洲内诡异的气氛,余教授不再坚持,催我们立刻焚尸。

    一把大火将十五具尸体吞噬。

    鞣尸遇火,体内脂肪溢出,转瞬化为焦炭。

    他们肚里的螺壳噼里啪啦作响。我们纷纷后退,等到尸体化为灰烬,才发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