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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松溪后人

    五更天

    王演两眼迷蒙起身,忽然鼻间闻到几分饭香。

    他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李常笑转身同王演打招呼:“王小友,醒了?”

    “东来大师早,”王演下意识打招呼,很快回过神,刚准备说些什么。

    “早膳快好了,你稍后将功小友喊醒。”

    似乎是李常笑太过于自来熟,一时间王演都忘记了措辞,怔怔应了一句。

    “今儿起得早,看到小友放在堂前的松溪集。小友是学松溪的?”

    王演愣了片刻,却还是点点头:“说来也不怕大师笑话,松溪子是吾族先祖。然家道中落,有愧无颜。”

    李常笑对这话不太赞同:“家世非人力所能左右,你兄弟颠沛流离,未断血脉已是万幸,何来‘有愧’一说。”

    王演的一番话坐实了李常笑的猜测。

    这是秦朝时松溪先生王琰的后人。

    细说起来,与李常笑还算有过一段因果。

    他这番话也没有刻意吹捧的意思,而是肺腑之言。

    秦世距今七百余年,这漫长的岁月里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古今望族,哪怕先贤古帝的香火,到如今断了也有不少。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在李常笑看来,这只能算是小孝,毕竟一切本质上是延续血脉。

    倘若只是有后,但子嗣断绝,这仍旧算不得孝。

    像松溪子王琰的子孙后代,从秦之后,经历汉、新、吴,哪怕在最混乱的三国时期都没断香火,其间无数个“小孝”积累起来,足以称作大孝。

    至于子嗣是否出人头地,这反而不重要,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可真的一切皆休了。

    王演听到李常笑的一番分说,莫名产生一种“好有道理”的感慨。

    虽然与父祖传授的儒术略有出入,王演也无法从中找到破绽,只因繁衍生息与吃饭喝水一样,都是一辈子跑不了的。

    ……

    早膳还是棒子面,用清汤煮的。

    王家兄弟安安静静低头吃着,反倒显得李常笑像这儿的主人。

    早膳过后,李常笑起身告辞。

    王演吃了他两顿,不免要出门相送几步。

    “大师此番启程,将去往何处?”

    李常笑随意的指了一下王家兄弟隔壁:“贫僧赶路许久,正好打算歇息片刻。”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册,抛给王演:“贫僧早年学过几日松溪,也算有些见识。你兄弟二人暂无师承,虽说天资聪颖,但不免会走些弯路。”

    “贫僧的注解,可以试着观阅几分,或许会有裨益。”

    王演听到这话先是一惊。

    一介僧人,研读松溪?

    未免太过荒诞。

    不过王演是个能辨好坏的,知道李常笑这是好意,自然也不会平白拂了面子。

    临别时,李常笑不忘叮嘱一句。

    “若有困惑之处,可随时来寻贫僧。”

    “谢过大师,”王演施施然行了一礼。

    ……

    莫约半日,李常笑从官府出来,总算是拿到了停留的文牒。

    他一介游僧,想要得到官府的承认,还是有些困难的,不过好在最终达成目的。

    其中有一半归功于银子好使,另一半归功于佛法昌盛。

    当年凉国未灭时,朝廷权贵便有不少信奉佛法的,几任凉帝还曾下旨修缮佛寺,打造佛像,修筑石壁。

    最典型,当属敦煌四郡的几个洞窟壁画。

    这也让佛法开始在凉国土壤蔓延。

    到后来东吴灭凉,却也无法阻止佛法蔓延。

    出于稳妥的考虑,吴帝干脆选择放任,同时册封空相寺为佛门圣地。

    帝王之术,倘若佛门圣地,与三大道教祖庭可以抗衡,不失为一种稳妥的做法。

    这也让僧人的地位趋于体面。

    ……

    又花了一日将屋子收拾好,李常笑开始在这里住下。

    通过天机演算,李常笑摸清了邻居王家兄弟的命数,也明白这小小的通化镇中是什么吸引着他。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是王演之孙写的。

    他自己也不简单,不仅是《三字经》亲封位列诸子百家的五子之一,而是还是“三教合一”的道友。166小说

    对李常笑而言,王演将来或许是未来参悟“儒”之一法的重要参照。

    如此一想,不虚此行。

    ……

    才第二日。

    李常笑用过早膳,例行礼佛,屋外的门就被敲响了。

    推门一看,拜访的果真是王演。

    他手里捧着几本松溪著作,神情恭敬。

    李常笑知其来意,笑了一笑,很干脆的让开身位:“进来吧。”

    王演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跟在后头。

    若说昨日还只是觉得李常笑学识不凡,那么当看过其注解的松溪集后,王演心中早已满是敬佩与惊叹,甚至产生了几分拜师的想法。

    但碍于没有钱两添置束脩,王演只得作罢。

    李常笑视若不见,反倒是耐心的给王演讲解起经义。

    虽说他还没有开始参悟儒法,但凭着早年与一众秦世大儒往来,儒术水准并不算差。

    哪怕无法开创一派,但绝对胜过当代一切所谓的儒门领袖。

    给王演启蒙与讲授是绰绰有余了。

    至于“传法”,这二字是不可妄用的。

    王演未来不可限量,李常笑更倾向于将他看作一名道友,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儒术强加于他。

    ……

    不知不觉间,等到李常笑二人讲述完一篇文章,外面的日头已经沉了。

    这一天这么快过去。

    王演反应过来,急着便要起身:“大师见谅,吾弟尚在家中,恐怕……”

    李常笑摇摇头,接着像是变戏法一样,手中的钵盂又盛满了棒子面:“叫功小子一并来便是,贫僧一人开火也不甚方便,正好可以帮着收拾。”

    王演哪里好意思再占便宜,说什么也不答应,话里表示一会儿愿意过来替李常笑收拾。

    或许是见识过李常笑的话术,王演行礼之后就离开了,生怕自己再多待便会被说服。

    最终,李常笑坐在原地,望着王演离去的背影,面露思索。

    他当然不是闲着没事。

    只因根据天象现世:这王演的不是一个长寿的,三十出头早早逝去。

    李常笑没能亲眼见识也罢,可既然碰上了,而且想透过对方的儒法完善大道,自然不能做事。

    这第一件,当然是要改掉这日食麦糠的习惯。

    总不好叫一介大儒被麦糠耽误死吧。

    至于王演是否心怀会感激和愧疚,这都不是问题。

    若不提早布局,李常笑日后怎么好坦然的使用王演的儒术成果。

    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王演活得久,李常笑也能少走些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