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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光附上旧色,就好像拥有了神奇的魔力,它被分成无数个生动的片段,被不着痕迹的锁在回忆的匣子里。

    总会在某时某刻,某个匣子突然弹开了密封的盖子。

    倏忽间就把人拉回到曾经的某个时刻。

    仿佛是大塘湾那方小院。

    浓荫下一张方桌。

    好像时云州还是那个惯会招惹人的邻居哥哥。

    好像向箖还是那个又凶又乖的邻家妹妹。

    若是在那方小院中,时云州听到向箖这么说话,一定会故意给她多盛一大碗。

    然后她会一直忍到,趁外公不注意,把碗推到他这边来。【1】

    【6】

    【6】

    【小】

    【说】

    还会威胁地瞪瞪眼睛。

    那双大眼睛瞪人的时候,只会亮晶晶让人觉得漂亮,其实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可言。

    只是时云州,喜欢让她觉得有用,便会果真把自己盛的一大碗饭吃掉。

    而向箖便会得到一次小小获胜的喜悦。

    可是现在,时云州却什么都没做,也没说。

    只是目光烫人,烫得让人有些抬不起头来。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连佣人都保持着安静。

    就好像生怕弄出什么声响,会把什么给吓跑似的。

    向箖也算是硬着头皮,一口一口把东西吃完。

    时云州:“还要吗?”

    向箖:“不要了。”

    向箖抬起眼睛,目光撞进时云州的眼睛里,蓦然心惊。

    时云州却冲她笑了笑:“今天该换药了。”

    向箖:“已经换过了。”

    她站起身,想离开餐桌。

    时云州:“今天有朋友在,你自己早点睡。”

    虽然没看到他说的朋友在哪,向箖点点头,先一步离开了。

    时云州看着她上楼,喉结滚动中,大概是咽下了一句差点脱口而出的“我想你了”。

    想那个旧时光中,他从未将爱意宣之于口的人。

    而向箖也走得心有惶惶。

    她回到自己房间,像个疲惫极了的人,挨着床角坐在了地上。

    她从小就爱往桌子底下钻,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有什么烦恼,遇到了什么困难,心里有一口顺不通的气......总是爱窝去桌子底下待着。

    后来改掉了这毛病。

    因为她虽然爱钻,但挑桌子。

    向箖因想起自己的行为好笑了一下,然后就起身,先去洗澡,再处理手臂上的伤。

    还呆在后花园的时云州,看向向箖所在房间的窗子,那里终于熄灯了。

    熄灯后,其实向箖并没有睡。

    因为打算要孩子,她现在已经停用催眠药。

    失眠总是很痛苦的,特别是又困又睡不着的时候。

    但她今天特别清醒,一点睡意也没有。

    身下躺的这张床,很柔软,特别舒服。

    枕头也很舒服。

    被子带着一种很干净的被阳光烤晒过的气息。

    享受着这种舒服,一下挨去了下半夜。

    凌晨四点左右,向箖收到一条信息。

    是裴轶,祝贺她杀青。

    这个时间,也不知道裴轶是刚下戏还是刚开工。

    向箖回得很工整:“谢谢。”

    裴轶:“?哎我去,被我吵醒了?”

    向箖:“不是,是我自己醒了。”

    裴轶:“这是传说中的缘分吧?要不我收回上次说的话,你把时云州踹了,再重新考虑考虑我呗?”

    向箖:“你是刚下戏吗?”

    裴轶:“是啊,妆还没卸呢。”

    裴轶又进的电影剧组,大制作,时间赶,有大戏,难免会有通宵达旦的工作。

    向箖:“你先忙着,早点回去休息。”

    聊完这些,就把手机放下去洗漱了。

    时间太早,空气会很凉,她换上一身深色衣服,又穿上一件稍微厚点的外套,就戴上手表,拿起包,出了门。

    这个时间,时家的主要照明灯都关着,但必要照明还在。

    整座大宅还在沉寂中。

    向箖只遇到两个值夜班的佣人,还有几个值夜班的保镖。

    这种时间,没人会以先询问时云州为理由拦着她,她要出门,就直接给她放行了。

    出门以后,向箖先去一家24小时花店取到了从网上下单的白色康乃馨。

    她车子后备箱里还有一瓶昨晚买到的白酒。

    这几天心里一直惦记着去看看沈老爷子。

    因为一直在忙,也确实觉得没脸来。

    可是老爷子教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该面对的,还是要积极面对。

    但是这座墓园不是24小时开放。

    向箖来得太早,墓园还没开门。

    但有值夜的保安。

    现在天色已经开始变亮,向箖走上前去,希望能通融一下。

    一个这样漂亮的女人,在这样的时间,捧着一束白色康乃馨,提着酒,好声好气地给说着话。

    那保安有些纠结似的:“你来看谁啊?”

    向箖:“我爷爷。”

    保安:“这个时间来看你爷爷?”

    向箖:“我很想他。”

    另一个保安摆摆手,就这样两人一合计,就给向箖放行了。

    将日出时,一个人走在凄凉的墓园,向箖并未觉得害怕,只是心里堆堆堵堵着,越积越满。

    终于来到老爷子墓前。

    向箖看着墓碑上“沈棣之”三个苍劲的字。

    这个三个字,像是出自时云州之手。

    老人家一生刚正,学识渊博,经纶满腹,有经世之才,但对向箖他们来说,亦是一位既慈爱又严厉的长者,受其很多关爱教导。

    上次她来,还跟老爷子告时云州的状。

    只鞠过三个躬。

    向箖将花束恭敬摆放在墓碑前,打开酒瓶盖,倒上一杯,轻轻洒在墓碑前:“是您喜欢喝的酒。”

    向箖膝盖弯下,终于像个忏悔者那样,双膝跪在墓碑前。

    是她自己说过,在她真正想起来之前,谁的话都不信。

    可是每个人的说辞,足够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在所有人的说辞里,她都不是个无辜者。

    时云州恨她,商曼婷厌她。

    向海劝她远离时云州。

    因为她是这悲剧的始作俑者。

    向箖在墓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给老爷子敬了三杯酒。

    向箖:“不能贪杯,下次再喝。”

    等到太阳高高爬上树梢,她就收起酒杯和酒瓶,离开了。

    等她开车再回到万新路,也才刚七点过半。

    时云州还没起床,红姨他们已经在忙碌。

    见到向箖,红姨:“向小姐,您这么早就出去了?”

    向箖笑笑:“随便转转。”

    红姨拿来一只购物袋:“这个好像是您拿来的,要清洗一下吗?”

    看到购物袋的封口还在,向箖:“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