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时间眨眼即过。
翌日清晨。
萧善坐在院子里的台几上，众管事妈妈则自动分成两列，恭敬的站在下面。
整个画面一致得昨天今天几乎没有任何分别。
不知道的，还以为时间根本没动过。
但众管事妈妈是怎么快速又漫长的度过了昨日、度过了这几日。
心情又是怎样一时一个样，且都免不了惊惶不安的，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萧善慢慢把水喝完了，空杯子递给了一旁的翠喜。
方笑道：“多亏我请的两位老账房能力经验过人，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账目盘得清清楚楚了。”
“也根据当时的物价，把账目以外的额外亏空，——譬如当时都知道鸡蛋只卖两文，报账却是五文，也大概算了出来。”
“现在，你们谁先来说一说自己的账目，我看对不对得上。”
众管事妈妈听萧善请的账房还连额外亏空，都算了出来。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
还是免不得脸色大变。
世子夫人不会让她们把该吐的吐出来后。
再以‘额外亏空’为由，严惩她们，让她们面子里子都不剩，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但到了这一步，谁还敢说自己不愿对这个账，跟萧善硬着来不成？
都已经知道萧善不好惹了，对账也是新官上任天经地义的事，必走的过场。
得多做贼心虚，才连基本的过场都不敢走？
何况十几个管事妈妈里，到底还是有心里没鬼的，——比如唐妈妈，她虽然管着内账房，最有油水、最好动手脚不过的地方了。
然她既能被陆太夫人选中，还在位子上稳坐十几二十年都不倒。
过人的忠心和长远的眼光自然都是不缺的。
于是第一个站了出来，“世子夫人，奴婢先来吧。奴婢管的内账房每年年初从阖府的大账房关一次账。”
“一共是一万两，府里若有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公中再额外拨银子。”
“每月的账目，除了送到外院大账房的账册和世子夫人手上现有的，奴婢自己也有一本自己才看得懂的。”
“奴婢这几日自查后，发现并没有任何亏空，不知与世子夫人请的账房先生的结论是否一致？”
萧善早就知道唐妈妈没有贪墨亏空之类的破事儿了。
现在又见她第一个站出来。
很是满意，“唐妈妈这些年一直忠于职守，难怪祖母和父亲、母亲都对你信任有加。”
“你的确没辜负他们的信任，没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
“如果只是短时间内还罢，但你竟能十数年如一日，更是难得。希望往后能再接再厉！”
“你先到一边稍等片刻，待会儿我还有话说。”
唐妈妈便行礼退到了一边。
萧善则笑着看向了其他人，“现在谁再来？早点忙完了也好早点散。”
“不然这么大太阳，晒久了可是会中暑的。”
“段妈妈，不如你来呗？唐妈妈如此忠心耿耿，你们能与她共事这么多年，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应该也不会让我失望吧？”
段妈妈笑得比哭还难看，“奴、奴婢……奴婢……”
她怎么跟唐妈妈比。
谁不知道唐妈妈除了公中的五两月例，太夫人每月还额外给她发一份的？
她男人和儿子也都在外院管事。
还不连他们家平日明里暗里收的各种孝敬。
当然有资本两袖清风了。
可在萧善幽深清冷、明显已经洞悉一切的目光下。
段妈妈还是只能磕磕巴巴的继续说下去，“奴婢这、这些年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忠、忠于职守。”
“但还是有少数时候，犯了糊涂……自打奴婢蒙主子提拔，管内院采办以来，一年、一年……”
“一年五六十两亏空还是有的……然后积少成多，这么多年下来，总共五六百两也是有的……”
“奴婢知道错了，愿意全部都补上，求世子夫人饶奴婢这一次，以后再不敢了……”
一边说，还一边跪下了。
心里又急又怕，又忍不住抱侥幸的希望。
她都老实交代了，也愿意全部补上，世子夫人应该会放她一条生路吧？
就是五六百两确实太多了，没想到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可又不敢隐瞒。
一旦隐瞒，世子夫人把她那“法术”一施，她照样该说的不该说的说个干干净净，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萧善闻言，看了一眼翠喜。
见翠喜点头，便知道段妈妈说的金额应该跟账房算出来的亏空，差不离了。
扯唇一笑，“五六百两都够寻常人家丰衣足食一辈子了，难怪都说‘宁为大家婢’呢！”
“可既是婢，就该有婢的自觉，就该守好自己的本分！”
“翠喜，段妈妈的话都记下了吗？……记下就让她画押，摁手印吧。”
翠喜在一旁笔舞得飞快，把段妈妈的话都已捡要点记好了。
闻言把白纸黑字送到段妈妈面前，“段妈妈，画押摁手印吧。”
段妈妈越发面如土色了，“这、这……”
世子夫人不会是还要把她送官吧？
萧善一眼就看明白她的害怕了，淡淡道：“放心，我只是自家留个凭证而已。”
“不止你如此，其他人都如此。往后也都是如此，你们自己觉得自己的职守是什么，每天做了什么。”
“都得按时写了各自的工作记录，交给我过目……会写的就自己写，也可以让家里会写的帮着写。”
“不会写的就先口述给翠喜，她帮你们写。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们每天写了什么，同时也都要学着识字认字，往后自己写。”
顿了顿，“总之，我主持中馈一天，便少不了白纸黑字的记录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