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之也早想到，他身体的真实情况要长时间瞒住一个懂医术的人，不是那么容易了。
尤其，现在蠢货不但已经不蠢，甚至还称得上聪明果断……不，该说狡猾才是！
但他还是没想到，萧善会比他想象的更敏锐。
她甚至一直都在不动声色的怀疑着他。
更没想到，他那天喝酒后，明明都确定自己浑身没有一丝酒气了。
竟然还是让她给闻了出来，难怪那天她几次经过他床前……
陆湛之声音更冷了，“那你为什么要忽然挑明你都知道了？”
“你都猜到你一旦说了，我一定会杀你灭口。”
“还敢这样冒险，到底有什么目的什么居心？”
“说！”
萧善在他的冷眼直视下，颇有一种正被毒蛇盯着的危险和恐惧。
她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是因为有所求，真的……我想带了翠喜，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但凭我自己，根本做不到，甚至连离开京城都做不到。”
“我就想着，要是我能治好世子，成了你的救命恩人。”
“没准儿夫人和国公爷他们为了报答我，就愿意帮我实现愿望了呢？”
顿了顿，“可后来我发现，夫人也根本做不到，国公爷则只差压根儿当没你这个儿子。”
“我就算成了你的救命恩人，也实现不了愿望。”
“正好我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多，当日陈康又让我绝不能把你醒过，还差点儿掐死我的事，告诉夫人。”
“那有没有可能，你一直瞒着所有人在装病，在韬光养晦，等待合适的时机一飞冲天呢？”
陆湛之冷冷扯唇，“你倒是挺会替自己粉饰开脱，口才挺不错的！”
萧善苦笑，“我不是在粉饰，我说的都是实话。”
“然后，我又想到，如果我的怀疑是真的，你能隐瞒这么多年，没有过人的隐藏实力怎么可能？”
“但凡当中哪一个环节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你都早已曝光了。”
“你还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瞒着，那说明所谋甚大，自然也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去谋，才敢去谋。”
“我也许可以试试冒险跟你挑明了，然后跟你谈一笔交易……”
陆湛之冷冷道：“不是交易，而是想以此威胁我吧？”
萧善忙摆手，“不、不是威胁，呵……我就是、就是想跟你谈一谈，然后大家双赢……”
“我还想好了，如果你真身体有病……有疾，并不想有意假装的，是迫于无奈。”
“我也可以竭尽所能，等的确治好你了，我再离开也不迟……”
“当然，这些都是最好的情况。我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还真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苦笑着喃喃到一半。
忽然勇敢的对视上了陆湛之幽黑冰冷宛如千年寒潭的双眸，“世子，你实在要杀我灭口，我也只能认了。”
“谁让我为鱼肉，你为刀俎，只能任你宰割呢？”
“这本来就是一场赌博，我既然赌输了，当然该自己承担赌输的后果。”
“但翠喜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求你放她一条生路，可以吗？”
这话陆湛之还是信的，信翠喜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仍冷声道：“她对你忠心耿耿，也勉强算有脑子。”
“我如果留着她，万一哪天她坏了我的事，我再来后悔，不是悔之晚矣？”
“我脸上难道写着‘傻子’两个字，连死人才是最安全的道理都不知道？”
萧善苦笑，“但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想坏你的事，也坏不了呀。”
“她对我真的很忠心，也是发自内心的对我好，所以我也想尽可能的保护她。”
“求世子高抬贵手……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在我死之前……”
陆湛之未置可否。
片刻方又问，“你为什么想离开，还是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死人。”
“最好问什么答什么，不要有任何隐瞒的企图，也不要有任何侥幸的心理！”
萧善抿唇，“我都死到临头了，哪还敢隐瞒？”
“其实是这样……你应该也听说过我之前一直是太子最疼爱的堂妹，比亲妹妹都还疼吧？”
“但他对我的疼，不是哥哥对妹妹那种疼。而是、是……有违人伦纲常，见不得光那种疼。”
“我以前小，也确实除了他无人依赖，便也曾一度跟他……同流合污。”
说到这里，吸了一口气。
立刻又继续，“之后，太子妃知道了，灌了我毒药……”
“我侥幸捡回命来，便醒悟了。觉得不能再这样错下去，必须跟太子划清界限。”
“然后，才有了我被赐婚给你的事……但我知道太子不会因为我嫁给你了，就放过我。”
“将来……更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更不可能反抗他，也更逃不掉了。”
“所以才想趁早逃得远远的，为自己求一条生路。那样即便将来还是被抓到了，至少我自由过，可以死而无憾了……”
陆湛之没想到萧善会真的和盘托出，什么都说了。
虽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他的死亡威胁下，她也不敢不说。
但看她的神情，倒是颇有一种终于说出来后的如释重负……
他还想到了之前的确曾听萧善和翠喜不止一次，说过将来离开后怎么样怎么样的话。
所以，她真的只是想远远的离开，没有其他任何恶意和阴谋诡计？
陆湛之沉声，“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一定帮得了你？”
“那可是太子，我没那个本事，也不至于亲疏不分，强弱不分。”
萧善这下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片刻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