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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急功近利

    另一边,朱顶迟迟未得到项曲的消息,心知刺杀宋宁之事已经失败。两日后,消息传来,果然项曲已死,宋宁不仅成功从鸡鸣山顶逃脱,而且当便将项曲、季云、卫缺等人反杀,如今已顺利服徐娘,入主红叶山。

    “可惜了。”朱顶长叹一声道:“项曲终究还是棋差一着。没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宋宁还能有办法逃脱,真谋世奇才也。”

    “不怪项曲。”祁锋道:“听宋子静提前让手下彭护、邓尧在鸡鸣山准备了绳索和强弩,又安排了水师在离水河边接应,可见他早有准备。此人昔日还在南岭山中当土匪时便已派人北上,占据胶东,布局北方,心思之缜密,目光之长远,实在让人叹服。”

    “是啊!”朱顶感叹道:“错过了这次的机会,想要再杀他基本上已经不可能了。如今东南三路大军北上,攻打我苏症苏东,周骥这老狐狸之前明明答应与我夹击胶东,如今却迟迟不见出兵,如之奈何?”

    祁锋道:“主公,周骥之所以不出兵,是存了坐山观虎斗,想让我军与宋军先拼个两败俱伤后他再来摘桃子的心思。此必是方镜之谋!我听闻之前沈钥出使燕北时,本已服周骥出兵,攻取胶东,不过最后却被方镜所阻。”

    “如今宋子静已全面发动对中州、苏症苏东的进攻,北方大战在即,而公孙珣三战皆败,如今只在洪州城苦苦支撑,苟延残喘而已,周骥已无后顾之忧。主公可命沈钥再次出使燕北,劝周骥出兵。”

    朱顶道:“话是如此,怕就怕方镜再行阻拦,周骥对方镜向来言听计从,一旦方镜开口阻止,周骥只怕仍不肯发兵。如之奈何?”

    祁锋道:“此一时彼一时,正所谓唇亡齿寒,若我军被宋宁击败,下一个可就轮到周骥了。相信周骥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沈钥再去劝,周骥必然会同意的。”

    朱顶还是有些担心。

    “主公勿忧。”卞常捋须笑道:“周骥虽然礼贤下士、虚心纳谏,称得上是一位雄主,但性格猜忌多疑,多谋少断,且方镜虽然多智,却为人倨傲,孤芳自许,平日里素来看不起他人,为此没少得罪人,又因为深受周骥信任重用,所以颇遭人忌恨。常有一计,可使周骥与方镜离心,从此不再对他言听计从。”

    “哦,”朱顶闻言不由喜道:“计将安出?”

    卞常道:“主公可假托宋宁之名给方镜写一封信,信中关键处故意涂改,使语义模糊,易叫人遐思。周骥得知后定会向方镜索要书信,方镜为表无私只能予之。周骥观信后疑窦暗生,对方镜难免生出猜忌之心。”

    “同时,主公可命沈钥携大量金银贿赂周骥手下谋士穆赛。穆赛此人最是贪财,收了金银后只要在周骥面前为主公美言几句,周骥定会迅速出兵南下,不会再听从方镜之言。”

    “善。”朱顶立即拿出五万两银子交给沈钥,让他去贿赂周骥的手下。不仅是穆赛,周骥的宠妾以及其他手下,都可以收买。同时,又立即命高手仿写了一封宋宁的“亲笔信”,寄往燕北。

    沈钥领命而去。

    周骥果然中计。他听闻宋宁竟给方镜写了一封私信,忙找来方镜询问。方镜心知这是敌饶离间之计,只是周骥既然主动问起,他自然不能否认,为示自己坦然无私,主动将书信拿了出来。

    周骥接过书信,仔细看了一下,只见信职宋宁”表达了对方镜的仰慕欣赏之意,然后希望他能在周骥面前建言,促成双方联盟,以共同对付朱顶。只是书信中有好几个关键处却被涂改,看不出写了什么。周骥眉头暗皱,忍不住问道:“这信中怎么会有这么多涂改的地方?”

    方镜一听便知周骥起了疑心,不由苦笑道:“镜收到信时已经是这样了,应是对方写信时不心涂改的。”

    周骥看了方镜一眼,方镜平静对视,眼中一片澄澈。这本就不是他涂改的,他问心无愧。

    然而周骥还是将信将疑:“宋子静既欲与我结盟,为何不直接书信于我,而要写给先生?”

    方镜心中暗叹一声,摇头道:“此事镜也不知。”他深知周骥性情多疑,为防止对方猜忌过深,还是解释了一句道:“镜猜测,这多半是对方的离间之计。”

    “离间之计?”

    “不错。”既然解释了,方镜干脆敞开了道:“敌人深知主公与镜君臣相得,所以用此卑鄙伎俩,欲要使我君臣相疑。此书信也不一定是宋宁所写——主公万不可中计。”

    周骥虽然也有所怀疑,但见方镜这般直言不讳地出让自己不要中计的话,心中还是很不高兴。就好像他一定会中计一般——他看着有那么傻吗?

    “这是自然。”周骥道:“我对先生一直都是百分百信任的,也望先生不要让我失望。”

    方镜连忙俯身行礼:“镜对主公忠心耿耿,日可鉴,主公大可放心。”

    周骥不再多言,只是心中疑虑却自此种下,再难消除。

    这日,沈钥再次求见,请求周骥发兵胶东。

    沈钥劝周骥道:“周公,上次钥北来时,周公明明已经答应出兵,与我主云侯一起夹攻胶东。为此,我主已提前将长子送来长河,周公却为何失信?久久不见出兵南下?”

    “今宋宁东南三路大军已经北上,分袭苏中和苏东,他的夫人赵幽燕也率荆襄大军拿下乾元郡,正日夜攻打玄门关。无论是中州、苏中还是苏东,只要任何一地被攻破,宋宁便可长驱直入,席卷北方。此危急存亡之秋也,还请周公立即发兵南下,攻伐胶东,阻止宋宁北上,保卫我北地安全!”

    “我主已在胶东西部、南部囤集数万大军,将宋宁主力拖住。周公雄踞燕南燕北,麾下实力为北方之冠,只要率数万铁骑南下,必可横扫胶东,大败宋宁。事后,我主愿将胶东七郡之地悉数奉上,并献上十万两军饷,三十万石粮草。还请周公速速发兵,逐宋宁出胶东,以斩断对方染指北方、吞并下的狼子野心!”

    周骥不由心动,不过他的城府极深,表面上却还是推辞道:“非是骥不愿出兵,实是辽州公孙珣未灭,北方月霜又蠢蠢欲动,燕北纵然有心相助,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沈钥道:“周公此言差矣。公孙珣自今年五月起一败再败,如此已退至辽州,对燕北已毫无威胁。相反,宋宁却是周公未来之大担今宋宁数路大军齐发,欲一举侵占中州、苏东和苏中,一旦让其得逞,周公将来亦难以幸免。”

    “岂不闻唇亡齿寒、辅车相依乎?若周公仍内怀犹豫之计,外怀侥幸之心,迟迟不愿出手,我主独力难支之下,只能放弃胶东,就此率军南下,与宋宁东南大军大战于苏东了。毕竟胶东本非我主所有,苏东才是我主根基,不容有失。”

    周骥一听有些急了,当即道:“云侯(指朱顶)稍安勿躁,我这就下令,让杨诚率军南下,进攻胶东。”

    沈钥却仍不满意,道:“宋宁在胶东北面布置了精锐大军,由心腹聂忍率领。聂忍此人,谋世名将也,昔日长期坐镇胶东,骁勇善战,不容觑,杨诚将军虽然勇猛,但毕竟兵少,只怕难以击败聂忍,夺取胶东。钥认为,周公还需率燕北铁骑南下,与杨诚将军一起夹击聂忍,方可大败之,一举夺得胶东。”

    沈钥退下后,方镜劝道:“主公,此朱顶驱虎吞狼之计也。宋宁与朱顶虽然两军对峙,却迟迟未曾交战,如今却唆使我军与宋宁交手,用心何其险恶也。此时当让宋宁与朱顶先斗,我军只作壁上观即可。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待朱顶与宋宁两败俱伤之时,我军再挥师南下,胶东唾手可得,岂不宜乎?”

    闻靖也劝道:“主公,如今公孙珣在东,莫诃在北,秦狼在西,三者均虎狼之辈,尤其是月霜莫诃,觊觎我燕北之地久矣。燕北铁骑不可轻易南下,主公当先取辽州,外御月霜,之后再全力向南。至于胶东,主公只需命杨诚将军全力配合朱顶攻伐即可。”

    周骥手下重要谋士穆赛收了沈钥的贿赂,此时自然要站出来为朱顶话。他看出了周骥的心思,当即进言道:“两位所言请恕在下不敢苟同。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假,但若这两只老虎,明显其中一只比另一只强,则应锄强扶弱,以免那只强大的老虎消灭弱虎后变得更强。”

    “毫无疑问,宋宁就是那只强大的老虎,而朱顶只是一只弱虎。如今宋宁已统一南方,若让他再占据苏症苏东,则可源源不断从南方调兵北上,到时纵然是主公,亦不是宋宁的对手。云侯既向主公求援,并承诺为主公拖住宋宁主力,此乃赐主公夺取胶东、削弱宋宁之良机也,岂可错过?故此,属下认为主公当暂缓对辽州的攻击,率精锐轻骑,迅速南下,一举攻占胶东。”

    “公孙珣数月前尽起大军,轻敌冒进,与主公决战于平州,结果三战皆败,今退守洪州城苦苦支撑,不过苟延残喘罢了,何足惧哉!主公只需留一员大将继续围困,不出数月,公孙自败。至于北方月霜,几乎年年犯边,燕北有十万边军精锐,只要我军坚守防线,足以保住边境不失。”

    “如今机会难得,稍纵即逝。正所谓予不取,反受其咎。一旦错失良机,将来悔之晚矣!所以,属下认为主公当立刻发兵,全取胶东,之后再征讨辽州,逼降太行,则燕北、燕南、胶东、辽州均为主公所有,霸业可期!”

    “善!”周骥闻言当即下定决心,拍板道:“既如此,攻伐辽州,灭亡公孙珣之事暂缓,明日我便亲率五万轻骑南下,夺取胶东。”

    方镜还想再劝,周骥已不想再听,一挥手直接打断道:“勿需多言,我意已决。”

    周骥想起之前宋宁给方镜写的信,心中暗生猜疑,如今宋宁在胶东只有数万兵马,应付朱顶、杨诚的进攻已经十分吃力,若自己再率燕北铁骑加入,宋宁绝对无法抵挡。方镜极力阻止自己出兵,莫不是要给宋宁争取时间?

    虽然觉得方镜应该不会背叛自己,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穆赛先前的就很有道理,正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可是自己夺取胶东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以后想要再找这样的机会可就千难万难了。所以,他必须抓住。

    方镜眼见周骥如此,心知对方已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自己,只得无奈退了回去。

    返回家中后,方镜依然长吁短叹,忧心不已。在方镜看来,燕北东有公孙珣未灭,西有秦狼袭扰,北面还有月霜虎视耽耽,却贪图胶东之地,妄自挑起与宋宁的争端,这是自取灭亡之道啊!

    此时,周骥应该任由朱顶与宋宁死斗,自己一鼓作气先灭公孙珣,再招降秦狼,待后方稳固之后,再发兵南下,伺机夺取胶东或苏郑如此方为上策!奈何周骥急功近利,一意孤行,不听他的劝谏,只怕这次会遭遇惨败。

    唉,大好局面,就此毁于一旦,如何不叫人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