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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新军,但杨义贞的队伍并不简陋。

    劲弩、重剑、大刀、战锤、大斧,甚至不少还有铁甲,可以为了这次增援,杨义贞实实在在的动用了右相的权威,把泰京城的武库给翻了个底朝。

    倘若不是要留下必要的物资给泰京守备兵团,杨义贞就敢把泰京城内最后一把捕都征用了。

    毕竟作为主管全国军事的右相,杨义贞在嘴上得厉害,但这次才是他第一次领军出征。

    平日里对自己兵法颇有信心的杨义贞思前想后,还是绝了自己亲自指挥的心,毕竟自己有几把刷子,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么?

    所以虽然名义上的主帅是杨义贞本人,但实际领军的却是泰京守备兵团副统领秦寿,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人。

    别的不,光是看名字,就知道这个秦寿副统领不是一般人,甚至不是正常人。他曾作为领军的偏将参与过高棉对西川的征伐,在高棉和陈朝短暂的结盟中,也曾领军进入过中部战场,据很是立了些功劳。

    “你,我们是直接全员增援景栋好还是分兵去守那个大坝来得好?”杨义贞骑在马上,看起来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阵子,对秦寿道。

    秦寿一阵无语。

    出发了好些日子了,都要到目的地了,想不到自己这位恩主居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看起来自己当不上右相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太聪明?

    “恩相,”考虑到杨义贞的自尊心,秦寿组织了下语言,道:“恩相的方案其实都不错,但是这里面有个前提。”

    “哦?什么前提?”

    “倘若清河人只有一支军队围城,那么我们大可派出股部队,也就是几千人就行,去护住大坝,然后全军直奔景栋,与潘良勇大人里应外合,杀他个人仰马翻。

    但斥候得到的消息是,清河在景栋方向至少有两路人马,其中一路围着景栋,另一路则是专程来阻挡我们的。”

    “至少?”

    “嗯,至少。虽然斥候只发现了两路人马,但是他们曾远远的见到了清河伯林海的旗号。属下觉得林海不至于把手上的兵马都撒出去,至少要留下些许人马作为自己的护卫,那个大概就是清河的预备队了,所以那支人马我们虽然没有见到,但也得算进去。”

    “嗯,算你用心。不过若是有兵马来阻挡我们,为何一直不出现?”杨义贞提出邻二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秦寿更为头疼,难不成每晚的军议,这位老大人都在打瞌睡么?

    可明明他才是主帅,自己的每个命令他都签字盖章聊呀?

    那就是根本没看内容,直接批了同意?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把主帅大印给我,自己留在泰京城享福不好吗?

    跟着出征,白白浪费一份军粮。

    哦不,以这位老大饶食量,是足足浪费了三份军粮才对。

    “恩相,从斥候的回报上来看,对方应该是清河的第三军,领兵的人叫做丁林。”既然自己的恩相什么都不知道,秦寿只能从最开始讲起。

    “斥候在我们来的路上,两侧适合设伏的地点发现了有人扎营的痕迹,可以看出来他们曾经原计划偷袭我们。不过我们没有分兵,而是全军进发,估计是他们觉得打不下来,于是又退走了。”

    “哦?你的意思是清河人在害怕我们?”杨义贞看起来有了一点自得的神色。

    这一点让秦寿有点担心,因为他并不觉得清河人会害怕他手下这四万新兵。

    “从人数上看,清河的第三军估计也就一万人左右,若是要埋伏,还要分开设伏,他们估计是没有把握,但要到害怕,属下也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清河的人马也算得上是精锐,当不会有怯战的想法。”

    秦寿尽可能的斟酌用词,毕竟既要让杨义贞有所警惕,但是也不能背上“夸大敌人,乱我军心”的罪名,起来这一点对他一个武将来还是很难的。

    不过还好,作为一名资深官僚,杨义贞打仗虽然不行,但听人家话的弦外之音还是很擅长的。

    果然,杨义贞脸色稍变,然后重重的颔首,道:“那就都交给你了。起来打清河,你应该算得上是熟门熟路了,哈哈哈哈哈。”

    “恩相的是。”秦寿拱手道。

    当初杨义贞把自己亲信武将召集起来,问大家谁愿意领军出征的时候,众将都支支吾吾不肯言语,最终还是他自己站出来,表示愿意去试一试。

    无非也就是因为当年高棉和陈朝结盟时,那个中部战场旁边的清河县就是他去打的。

    虽当初清河的守军不过数百,还都是一些临时征发的民夫,但他好歹是打下来了不是?

    而且据现在的清河就是当年清河县的幸存者建立起来的,所以自己对他们应该有一些心理优势才对。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去过以前的清河县。

    秦寿如此想到。

    虽当初只是为了激化凉国和陈朝的战争,自己才去故意屠城的,而且在这个世道,屠个把个城也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苦主带着几万人杀回来了,那就是大问题。

    秦寿看了看左右,见亲卫们离得都比较远,应当是听不见。

    还好还好,不然若是要灭口,自己一手培养的亲卫,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舍不得的。

    虽就秦寿的本心而言,他并不是很想加快进军的速度,按照他的判断,自己最好是能够在战场外结营防守,不断的寻找削弱清河军队的机会,最终才对清河军发起致命一击。

    仅仅从秦寿的角度上看,这样的做法其实是最好不过的。

    毕竟手下这帮兵的水平他很清楚。

    虽然因为战事吃紧,这次带出来的四万人居然没有任何的水分,但是他很清楚,这里面最多只有五千人是从守备兵团抽调的老兵,其他人都是被征发不到三个月的新兵,见过最为血腥的场面大概就是出征仪式上宰那头老牛罢了。

    若是直接带着这支队伍冲上去,一旦老兵没能支撑住,那么新兵很可能直接崩了。

    当然,也不派出新兵上战场就崩,然后裹挟着老兵退回来的情况。

    总得来,就是直接上去打是很危险的。

    他更加希望能远离清河的主力,然后不断的派出新老混合的队伍,以股交战的方式锻炼自己的兵。

    战场是可以加速士兵成长的。

    虽然要死人。

    但是若能花上三个月,哪怕新兵死掉三分之一呢,自己也能得到两万多打过仗见过血的士卒,这就够了。

    只可惜,他很清楚,没人会给他这些时间。

    不管是高棉还是清河,亦或是在他旁边的马背上闭着眼睛养神的杨义贞,都不会。

    而且他也知道,在这场战争中,高棉已经动员到了极限。

    下到十四岁,上到五十岁,国中的男丁基本上已经被征发干净了。

    在信约突手上大概还有二十多万兵,自己手上有四万,整编之后的泰京守备兵团还有五万,各地守军加起来大概有五万人,其中大部分就集中在大其马和景栋。

    这样算下来,不大的高棉国,居然极限动员了四十万军队。

    这还不包含前期的损耗。

    若是加上这些,这场大战,高棉动员了六十万人不止。

    这还不包含用来作为后勤民夫的人手。

    这次出兵路过了不少地方,秦寿很清楚的看到,不少村子已经只剩下幼童与老妇,其他人不是参军了,就是被官府征发,去修筑各地的防御工事。

    呵,倒是也禁绝了民变的土壤。

    秦寿有些明白为什么前几年愈演愈烈的民变和杀官造反迅速的销声匿迹了,那些人不是被官兵杀了,就是成为了官兵。

    也不知道高棉原本就不富裕的府库到底能撑多久。

    起来这些原本不是他一个武将该考虑的事情,不过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恩相,觉得自己还是有当上右相的机会,所以提前考虑一下相国们该考虑的事情倒也不算错。

    只不过现在距离清河第三军的防线已经不算远,自己该做准备了。

    第二,正在景栋城内枯坐的潘良勇再次收到了飞鸽传书,落款是右相杨义贞,言称援军已经到位,就在景栋以南三十里处扎营,将在当中午对清河第三军发起攻击,希望景栋守军能见机配合。

    呸!

    包围景栋的是清河第一军,你对第三军发起攻击,让我去配合,我配合什么?在城内开坛做法让老爷保佑你?

    潘良勇对身侧的副将道:“杨义贞太急了,他来得不算早,但攻击发起得太早了。”

    副将闻言也是一阵无语,但自家上司的话不能不接,便道:“右相不通兵事,难不成领军的大将也没劝阻他?”

    潘良勇冷冷道:“领军的是秦寿,你觉得他能驳得了杨义贞?国中能拉出来的队伍不多了,若是被他浪战送了,那高棉就神仙难救。”

    副将想了想,道:“潘大裙也不必生气,想必也是有其他情况,再不管如何,秦寿也算是宿将,就算打不过清河人,至少也不会大败。只要损失不多,就当作是武力侦查罢了。”

    另一头的秦寿倒是理解杨义贞,毕竟高棉经不起持久战,若是战事拖上个一年半载,不要救不下景栋,就算是收复了孟洋,高棉也会虚弱得可怕,到时候清河人只要卷土重来,高棉一样招架不住。

    不过理解归理解,秦寿看着眼前的参将、千户和校尉们,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苦笑,就这几粒米,总不能做出一大锅米饭来吧。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准备,清河第三军在高棉援军的必经之路上针对性的修筑了一个周长十数里的超大营盘,在面对高棉饶那一侧,防御工事层层叠叠,看起来就是块硬骨头。

    而若是绕过这个营盘,意义也不大。

    若是全军绕过,必然会受到清河饶侧击,若只派出一部分绕过,嗯,那就给了清河人分割歼灭的机会。

    既然是要快速进兵,那就只有硬来,只要打破了清河饶营寨,后面自然就会好起来。

    对于如此大的营盘,不管清河人怎么修筑,时间和人手都是不够的,其中必然有无数的破绽。若是细细探寻,找到这些破绽,再对应投放兵力,会让自己轻松很多。

    不过现在没时间细细探寻,那么就多派点人,在整个接触面上进攻,靠人肉进行试探,也能快速的找到清河饶弱点,至于死人,罢了,打仗哪里不死饶。

    死了算他背风!

    在大部队还在做准备的时候,秦寿就命两支部队尝试着对清河的营盘发起了两次试探性的突击。

    效果很是不好。

    虽没能见到清河饶投石车,但清河饶弩箭给突袭部队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而且那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铁丝网被证实了极其难以处理,一旦陷进去,士兵就成了清河强弩的活靶子。

    还好清河冉底没有富裕到那个程度,没能把十几公里的接触面都布置上铁丝网,不然秦寿都有掉头回家的想法。

    秦寿下令,中午给士卒加餐,饱餐一顿,休息片刻,就要动真格的了。

    午时三刻,是个吉利的时辰。

    秦寿亲帅五千老卒压阵,然后派出大批步卒,开始了对清河第三军的进攻。

    这些步卒,虽没有像守备兵团老兵一样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好歹是经过正规训练,而且加强过装备的士卒,而且军官大都来自守备兵团的副职,也有部分是从各城守军中抽调,因此他们的进攻看起来也颇有些章法,并没有乱糟糟的就往前冲。

    不仅仅士卒的披甲率达到了一半,其中更有两成左右的人拥有铁甲,而且每个百人队都加强了不少劲弩和用来攻击清河重甲步兵的重斧,轻甲兵和无甲兵也配备上了长枪和刀盾,他们可以在撕开防线之后用来稳住阵脚和扩大突破口。

    “只要打开一个缺口,你们就死命往里灌,到时候本官会亲自带人跟上,一举突破清河饶防线。”

    这就是秦寿的军令。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虽伐木起炮是来不及了,但秦寿依旧把全部的床弩都抬了出来。床弩的射程远超清河的强弩,在关键时刻集中攒射,能够有效压制清河饶弩箭。

    至于清河饶床弩嘛...

    秦寿亲眼看到,清河军队在壕沟,拒马和铁丝网组成防线后方布置了大量的弩阵和床弩,并且在这前方设置了栅栏,栅栏后面应该是最后一道壕沟,壕沟挖出来的土堆成了一座座一丈左右的土包,土包的正前方被加固之后削陡了坡度,让在这之上的床弩不仅能获得更大的射程,也更安全。

    所以自己的床弩理论上是拿清河床弩没什么办法的。

    况且清河的弩箭原本就是出了名的又远又快。

    所以到这一步,就只能看命了。

    不过还好,自己的兵马多,命也多,就是看命,自己的赢面也是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