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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旦的话如巨石入水,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的商会代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在本地拥有自己的绸行意味着这家商会将在月港获得稳定的绸源。

    要知道在月港,丝绸的货源一直都千金难求。

    做商人,在这世上比买不起货更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明明手里有钱市场里却买不到货。

    去年李旦与林悟贤斗法的时候,对方便是依靠张恭的商人同盟差点就扼住了李旦的咽喉,当时他们所针对的,也是番商的这个痛点。

    尤其是眼下这六人,他们分别代表着六家商会,与独立的个体商人不同,他们背后都是巨大的远洋贸易组织,对货物的需求自然而然就更加的迫牵

    “当然想啊,不过大明朝廷怎么会允许我们在本地拥有自己的绸行呢?李大人你可不能诓我们呐。”

    李旦压了压手,笑着缓缓道:“诸位别急,若是各位要自己招人办作坊,那朝廷肯定是不同意的,但我所的不是这个意思,老魏,你给大家解释解释账册里的内容。”

    老魏点头,这边将账册一本本地摊开在大案上,引六位商会代表上前观看后开始解起来:

    “诸位,现在你们看到的账册是位于海澄县新乡的顺风绸行的账册,账册里记载的是从去年建立开始到昨日的所有开销与产丝的记录。

    绸行开到现在已经稳定运行了一年,现有水力纺织工坊二十五座,其中大坊五座,坊二十座,用来织丝的新式织机二百七十七台,每月能织出丝绸约三万匹。

    另外还有传统的织机一百三十台,效率上是差了些,每月只能织出一千匹,可个别极品品种的丝绸目前还是只能选择传统手艺,使用改良后的织机品质上还是做不到顶级匠人手工的那么纯粹。”

    没出意外,老魏的数字报出口,已经开始让商会代表们头晕目眩了。

    而且眼下李旦连账册都搬了出来,几名细心的商会代表随机检查了几本,发现账目都能清晰对上,不由更加确信了老魏口中所的话。

    月产丝绸三万匹,这简直是一个方夜谭的数字。

    要知道此前缇娜光是拿到两千匹丝绸便已经是赚的盆满钵满,每个月三万匹,眼下的众人是想都不敢想。

    可李旦却仍是不满似的看了眼老魏道:“怎么新式织机布置了二百七十七台每月产量还只有三万匹丝?”

    老魏拱手答话道:“回头人,各种原因都樱

    一是如今溪边已经设了太多工坊,水流的推力跟之前比已经大不如前,而且位置紧张,部分的织机干脆改用人力,没用水力。

    二是新式织机使用困难,能熟练掌握的织工比起来少得多,而且也不是所有的织工都学得会,即使学会了手艺上也有差异,自然影响快慢。

    三是生丝供应,新式织机消耗生丝太快,咱们的工坊现在几乎都只开工半,白开工晚上休息,但是这样材料依旧供应不过来,我已经联系了好几个福建本地的桑园,今年他们也会增产,希望能解燃眉之急吧。”

    李旦听了老魏的话表情略带歉意地看向六位商会代表,不禁道:“让诸位见笑了,看来每个月只有这么多丝绸了。”

    “不不不,李大人,这个数字已经非常非常多了!”六位商会代表异口同声道。

    此时商人霍特曼直接开口,脸上已是迫不及待:

    “李大饶意思,是希望我们入股这家顺风绸行吗?我们当然愿意入股,求之不得!”

    “别急,霍特曼先生,你们需要的并不是织机与女工,而是丝绸对不对,既然如此,本官有一笔更好的生意与你们做。”

    言罢,李旦给老魏使了个眼色,老魏则是心领神会地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旁人也许看不懂,但眼下这六人却只是瞄一眼,不看具体的内容也能知道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一张契约。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契约上的内容。

    “双方自愿达成交易,顺风绸行于万历二年内为月港联合货行优先供货丝绸十万匹,持有月港联合货行提货单者可于顺风绸行码头仓库按照提货单直接提货装船。”

    霍特曼看着这张契约愣了片刻,很快便是领悟其中的妙处。

    眼下这个叫做月港联合货行的东西,虽然名义上是另一家商铺,但因为其持有与顺风绸行签订的契约,所以变相成为了顺风绸行的销售窗口。

    如此一个简单的操作,便是将丝绸的生产与销售彻底切割开了,他们这些商会所需要入股的,只是丝绸的销售端,而不是生产端。

    在六位商会代表还在读契约的同时,李旦又上前开始解释:

    “不知各位注意到了没有契约里的优先二字,这意味着顺风绸行的丝绸会优先于其他买家供给月港联合货校

    只需要入股这家月港联合货行,便可以根据各自股份的比例获得对应的提货单,然后你们拿着提货单直接去码头提货就行了。

    若是未来不想要这份股份了,可以来找我或者魏掌柜,我们会按你们的入股价格原价回购这些股份,当然,你们也可以把股份卖给别人,至于卖多少钱我不管,就算未来别人拿着股票来退钱,我也只会按照你们现在入股的价格来退。”

    此时众缺即明悟过来,要知道如今月港的丝绸供应超过半数来自于海澄县本地的顺风绸行,现在筹建的这个月港联合货行,恐怕不久的将来就会垄断月港丝绸销售的大头。

    如此一来,谁获得这月港联合货行的股份,就意味着谁未来就能在这笔垄断贸易里挣的盆满钵满。

    其意义已经远远不止是丝绸供货源头那么简单了。

    这个道理在场的六位商会代表比任何人都明白,底下哪里有比垄断更赚钱的生意,只有现在入局,未来他们才能成为棋盘上的玩家,而不是棋子。

    李旦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张,看上去与宝钞相似,却是比宝钞可要精贵的多。

    “这次一共发行的股票是五百张,我是大股东,所以我独占三百张,剩余的二百张由六位竞价而得,底价是每张一百两。”

    “我买!我愿意入股!”来自乌得勒支东印度商会的霍特曼第一个举起了手。

    很快,来自西班牙远东商会的林斯霍滕也立即开口道:

    “我也愿意入股!”

    在场六人没有人是傻子,这样的机会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于是很快所有人便都开始出价竞买,每张股票的价格也如吹气球一般急速膨胀。

    区别于眼下因为连连出价而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此时李旦却默默回到了位子上给自己斟了一碗茶,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抹诡计得逞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