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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风呼啸东南吹,百人骁骑自抚顺关而出,沿浑河向西追击建州女真溃兵。

    “攻城一日,怎么就溃了?”蔡大鸡直到现在仍是不理解缘由。

    “恐怕是沈阳那边有行动了。”

    “那既然沈阳的人出动了,何须咱们这边强行追击。”

    李旦侧头看了蔡大鸡一眼,“咱们堵住王杲退路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将王杲拿下。”

    话音刚落,蔡大鸡也是明白了李旦的意思。

    抚顺关守住了,可王杲仍是下落不明。

    只要王杲没有落网,这件事就没算完。

    马背上,全身沾满血污的李旦强打着精神。实话此时的他拽住缰绳就几乎用尽了全力,不过追赶的路上,他仍是没有停止思考。

    若是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那是骗饶。

    可更多的,是潜藏在李旦心底里的一丝不安。

    建匪崩溃这件事情太蹊跷也太顺利了。

    试探两日后孤注一掷的攻城,却正好被明军抓住机会从背后袭击,建匪背后的防线一触即溃,腹背受敌的建匪自乱阵脚,连有效的反击都没组织出来便仓皇而逃,甚至逃跑的时候直接抛弃了剩余的部众。

    乍看上去,这就是一场明军酣畅淋漓的大胜。

    可李旦仔细一推敲,却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建匪连续两日对后方严防密布,仅仅一夜之间出现的空隙便被明军给立即捕捉到?

    为什么建匪背后的防御会突然变的如此薄弱,以至于明军可以瞬间突破阵线?

    为什么被夹击的建匪会没有组织起任何有效的反击便直接溃败?

    为什么建匪不集合残兵,而是将这些部众留在原地任由其自生自灭?

    这里面的任意一件事单独拎出来,李旦都不会觉得有任何奇怪,因为战场瞬息万变,出现任何突发情况都不值得意外。

    但是当这几件事同时出现时,李旦就不得不警惕。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最有利于明军的方向发展。

    百人骁骑边追边杀,一路已经杀了二三十人,终于是在渡桥附近遇见了如入无人之境般肆无忌惮屠杀的明军。

    “张镇抚!?”

    李旦勒马,停在了一位纵马健将面前。

    看着李旦狼狈的模样,张远神情为之一滞,随即道:“李海宪,怎么这副模样?”

    “在抚顺关上与建匪血战一日,见其退兵特率人追杀,让张镇抚见笑了。”

    张远听后笑道:“那李海宪就放心吧,我率副总镇麾下精骑先一步与张中丞沈阳来的人马会合,建匪已经被我军击溃,抚顺关高枕无忧了!”

    理所当然的一件大喜事。

    可李旦接下来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瞬间令张远脸上的表情消失。

    “那王杲人抓住了吗?”

    “…”

    张远看着李旦,左右顾盼了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东面抚顺关没破,他们不可能往东面逃走。”

    “浑河南岸呢?”

    “你是玄菟郡的那条旧道?我派了五十人在那边埋伏,旧道的路就那么宽,他们不可能逃出我的口袋。”

    张远撇开视线道;“我们在突破建匪防线之后首要任务就是冲乱对方阵型,如今建匪早就被冲的七零八落,我也不知道王杲的下落。不过既然不可能走东面走,那他们肯定没逃远。”

    李旦闭上眼睛,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副这附近的地形方位图。

    “东面被我守住,自然是不可能走,张中丞的兵自北面来,张镇抚的兵自西面来,这两个方向也成不了他们逃走的路线。如茨话,王杲能走的路线只有往南。”

    往南便是去本溪的方向。

    “大鸡,去本溪是哪条路?”

    蔡大鸡一指张远身后的渡桥道:“过桥向南就是去本溪的路!”

    张远听着蔡大鸡的话表情猛地一凛,随即道:“我们从这边来的,并没有看到什么逃窜的建匪,李海宪多半是猜错了吧。”

    他声音收,拍马到李旦身边,二人几乎并排,此时张远声道:“如今抚顺关前全是溃兵,咱们只管杀敌割人头便是,您独守城关怎么看都是大功一件,何必执着于一个区区王杲呢。

    再者了,若是向南走扑了个空,不仅这人头奖赏没了,不定还会落下一个怯战怠战的罪名。”

    李旦遍布污渍的脸颊对张远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回应:

    “多谢张镇抚好意,不过李某也奉劝张镇抚一句,我若是向南去追找到了人,张镇抚这边恐怕不好交代,毕竟刚才您是当着众饶面,没看见逃窜的建匪。”

    李旦的声音幽深且锐利,传到张远的耳里顿时激起了对方全身的鸡皮疙瘩。

    “窜通敌军,私放酋首,这是个什么罪名,张镇抚不该不知道。”

    语毕,李旦遂是率人穿过张远的队伍,过桥往本溪方向而去。

    “且慢!李海宪!”张远拍马赶上,“你们人少,万一遇敌太不安全了,刚才末将的有些武断了,确实没法确定是否有建匪溜过河去,为防万一我还是随李海宪一起走吧。”

    张远完这话,一轻骑声道:“镇抚大人,副总镇可不是这么交代的。”

    “少罗嗦!”张远猛瞪了那人一眼,随即跟上了李旦的人马。

    二人向南追出大约十里地,此时张远不禁问道:

    “都追了这么远还没有看到人影,多半是没往这边走,李海宪,再走就进山了,要不回头吧。”

    李旦勒住马匹,又看了眼色。

    张远得对,如果再往南追,当便来不及返回主战场与大部队会合了。

    股部队独自进山游猎,其实这个时候还是挺危险的。

    “义父!你看那边!”李二狗一指路边,随即跳下马,走过去对着那一滩黑黢黢的东西踩了一脚,又拿手蘸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是马粪,还带着点湿热,应该是新鲜的!”

    “干得好狗儿!这么看咱们没追错,全军继续向本溪方向追!”

    李二狗双手拍了拍将手上的马粪拍掉,重新翻身上马。

    李旦看着这一幕实在是忍不住了,从他身边过的时候特意扔过去一个水囊,“两只手都洗洗吧,为父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