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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车轮

    不出我所料,老头一听到我的问话,两眼发直往后退了一步。他身后的孩子披着破被子站了起来躲在他身后。

    “不碍事儿,”我赶紧安抚道,“咱也不是宫里的人。”

    看来真把他们吓着了,这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我这句话,也不是为了吓唬他,而是想问出我知道的事情而已。

    “前些有兵来过这边对不?”我问道。

    “不错……”老头还是有点顾忌地道,“老些人呢……”

    “然后您就被撵出来了?”我从怀里掏出一个饼,递给那个孩子道。

    这一招果然有效,那孩子看看那老头,喊了声“爹”,听声音颇为清脆,好像……是个女孩儿?

    “吃吧。”我微笑把饼塞在孩子手里。

    孩子接过,又看了一眼老头,终于咽了口唾沫咬了一口。

    “是啊!”老头有些放开晾,“那些个兵都凶神恶煞的……方圆几里地的人都被撵了,还搞啥‘演戏’。”

    嗯,“演习”。

    “知道谁家的兵吗?”我点点头问道。

    “好像……咱看那灯笼上是个‘孙’字。”

    我心里苦笑。

    不错,虽然我早已知道答案,此刻不过是确认而已。

    “那些兵啥时候走的?”我问道。

    “得……得有两……三了吧!”老头道。

    嗯,两三时间,是足够了,可以预想到闻风而动的那些古董贩子们一定是过来“捡食”了。

    “那……”我咂摸着问道,“听有死人没?”

    “死了好几个!”那老头好像有点激动,“都抬出来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都死的啥人啊?”我试着问道。

    “不大晓得,不过……好像是几个轰开了口进去探路的兵……让皇上的龙气给‘镇’了。”

    啥“龙气”,估摸着就是陵墓里面积累的有毒气体罢了。要那老几位真有这修为,又如何让人家连坟都给端了。

    “还迎…听抓了好些赶大车的?”我决定还是不要拐弯抹角的好。

    “这倒没怎么听……”老头好像在回忆着道,“就是外头的人看见赶了几十辆车出来,连黄包车都有,堆满了货。”

    “然后去哪儿了?”我追问道。

    “不大晓得,”老头摇摇头道,“去远了。”

    我心里又叹了口气。

    “那……皇上们的陵墓怎么了?”

    老头闭上眼,良久才道:“老惨了……咱听里头的金银都搬空了,满地的烂纸……”

    “等会儿,”我心里一动道,“还赢烂纸’?”

    我隐隐约约想起,那个在后世影点赞狂魔”之称的皇帝好像还有个收藏字画的癖好。

    “这么着,”我道,“您看能不能去找些这样的‘烂纸’。”

    “爹!”那孩子扯扯老头的手,眼里带着一点儿恐惧。

    我从怀里掏出来三个大洋,递给老头儿。

    老头看着大洋,眼睛都直了,却不敢接。

    “劳烦老人家尽可能帮着把陵里的东西归置归置,”我客气地道,“那些可能是先帝心爱之物,咱也想它有个好归宿。如果可以,请送去北京城里‘元隆顾绣’找孙……找少东家,他必有重谢。”

    老头伸出颤抖的手接过大洋,不住点头。

    “还有,”我看看那孩子又掏出十几个铜板道,“给孩子换件衣服。”

    出了窝棚,我径直往京城方向走去。

    我想,祥子大概率是没事的,只是,此刻的他不知已经去了哪里。

    “店里得再雇辆大车了。”我自言自语道。

    据历史记载,民国十七年即1928年7月,已然被北伐军收编的孙殿英部在赶跑了原来盘踞东陵的奉军一部后,以“军事演习”为名,开掘清帝后陵墓,包括乾隆的“裕陵”和慈禧的“定东陵”。陪葬的多年皇家珍藏被席卷一空,连“盖戳狂魔”乾隆精心收藏多年的各种名家字画都被当成“烂纸”扔在泥水中糟蹋殆尽。

    随着北京城里“青白日”旗原来越多,店里的生意好像又回来了些。除了往日的喜庆图样,这回更多的订货是歌功颂德——给北伐军上层的,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能吃上饭了。

    不过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这回居然来了个大主顾。

    这店里头又开始忙碌起来了——总的来这是好事,一扫原先的愁云惨淡——伙计们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不用挤出来那种。

    我正周旋于主顾之间迎来送往呢,突然店外头喧闹了起来。

    这年头,能够在大街上引起动静的,无非就是“出红差(当众行刑)”或者皇上出巡之类——话这紫禁城里的那位爷都被撵走了好久了吧……

    我正朝门外张望的当口,就突然见到门口呼啦啦跑进来两队兵,不容分就把主顾们往外赶。

    上门来的主顾们都是些脑筋灵活的家伙,看着这阵势也不用人家怎么赶,都一个个往外头跑,然后围在外头伸长了脖子瞅热闹。

    看热闹是人之常情,我也想看——不过很不幸,这回我自己就是热闹……

    待得店里都“清场”得差不多了,进来一个军官,高声叫道:

    “京津卫戍司令阎大帅到!”

    这位的口音很重,但好歹是能听明白的;至于阎大帅……莫非……

    不多时,就见一人大笑着进陵门。

    此人留着一撇八字胡,笑吟吟地,如果不是一身军服,还真容易让人认作是个商人。

    不过我是肯定不会把此人认错的,因为此人在历史上绝对是如雷贯耳,留下的照片也不是少数。

    “这位必定是阎大帅了,”我拱手道,“大帅光临蔽店,店简直蓬荜生辉!”

    我这也不是假话,这么些年了,达官贵人乃至江户豪客我也不是没见过,但身居高位亲自到店的这位还是头一号。

    “久仰久仰,”阎大帅也拱手道,“久仰‘白衣神枪’孙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老实,我现在都懒得去纠正不知道谁给我安的这么一个万儿,反正我怎么人家都觉得我“谦虚”……

    “大帅谬赞,在下汗颜不已。”当然适当的客气还是要的。

    “哈哈哈哈……公子谦虚了!”阎大帅打了个哈哈忽然话锋一转道,“公子不如找个清净的地方咱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