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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修罗

    冲的烟柱,大地在颤抖。

    虽然掌车已经紧急制动,火车轮子跟铁轨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火车头还是迎着炸点冲过去。

    “赶紧跳!!!”

    掌车双手握闸,向我们吼道。

    “一起走!”

    栓子一边叫一边冲上去叫道。

    我也下意识要去拉栓子。

    突然掌车猛一转身,揪住了我和栓子胸口的衣服。

    我昏过去前唯一记得的是,掌车把我俩往车外一推,然后连同车头撞进了漫的黑烟里。

    耳边各种杂音,似乎有哭声,有木头着火以后的哔剥声……

    恍惚间,我好像又见到了慧卿她们,站在我身前哭泣,鱼儿和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眼前渐渐有了光亮。

    又过了好久,我鼻子里似乎闻到一股奇怪的焦味——好像是烤肉的味道,但是难以言那种。

    痛感,身上各处的痛感,终于把我渐渐唤醒。

    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残垣断壁间。

    身边是还在冒烟的各种不知名的残骸,还有些依然透着火光。

    终于,我勉力举起一只手,扒着身旁的残砖,奋力支起了身子。

    在我不远处躺着一个人,面部朝下。

    是栓子!

    我用一只手支撑,慢慢爬了过去,用尽力气翻转他的身子。

    栓子满脸是血。

    我心里“咯噔”一下!

    “栓子!栓子!”

    我死命地摇他的头,心里不安感愈加浓重。

    “啊……”

    听到栓子的口里发出这一声,我如释重负。——还好,死不了。

    “咯!咯!~~”

    嗯?这子咯啥?不会撞坏脑袋了吧?

    “我背上硌……”栓子勉力举起手指指后背。

    我真的服了他了……还真当这儿是床啊……

    话虽如此,我还是掰过他的身子来,在他身下摸着看是什么东西——老实我还真怕这子身上会不会藏着之前的tNt什么的……

    不过当我摸到那个东西的时候,我感觉不对了。

    在他背后,我抽出半截手臂来!

    绕是栓子这种胆大包的,看到这东西也“啊”的一声惊叫了出来。

    我居然还傻了吧唧的举起手臂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放在一旁。

    我认出那只手的主人了,或者我已经想到那只手的主人。

    这只手,不久之前才一把把我们从火车头上推下来。

    手指甲上面厚厚的煤灰,加上缺了半截的指,都明白无误指向……

    “叔!”

    栓子也终于认出来了。

    看着栓子发疯似的在废墟里扒拉,我没有拦他。

    他也不算徒劳,因为他在废墟里还真的扒拉到一些身体残件来。

    具体我不想描述,反正后来我好几次在噩梦里都梦到过这个景象。

    不过当时的我,出奇地平静。

    可能是因为我一“穿越”到这里,就碰上了血肉横飞的战场,对此早影预设”。

    举目所见,一片修罗屠场。

    列车在熊熊燃烧,两旁有些冒着白烟的烧焦的躯体。两旁的民房,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目;空气中间杂着令人窒息的焦糊味,哭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栓子背着个包,手里拎着一顶帽子——这顶帽子的主人,在不久之前还在跟我们谈笑风生。栓子茫然四顾,好像想努力找出什么来。

    “赶紧救人!”我喊道。

    因为我看见道旁有些人被压在残骸下呻吟。

    栓子没有话,把手里的帽子往头上一戴,跟着我一起搬开还烫手的杂物,把一个个人从废墟底下拖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边已然聚集了一群人,相互之间都不认识,脸上黑黝黝地,但都默默地配合着从废墟下抢人。我试着让一些人去取水,一些人包扎,居然出奇地顺利。

    “叔!”

    栓子忽然拉拉我袖子。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心头一紧。

    只见在七零八落的铁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坐在地上大声哭的孩子,看样子才一岁多的样子。

    从他身上的血迹和零落的衣服看来,他也是劫后余生。他的身边没有大人,我猜他的父母很可能已经在刚才的大轰炸里遇难。

    我下意识要走过去,却突然看见有一个人走在我前头。

    我看不到他的正脸,只看到他身上穿的是西服,应该原来也颇为考究,但现在已经又破又旧,鞋子也不见了一只——他应该也是刚刚从死门关里走了一遭。

    我跟在后头,只见他突然停步,手里不停地摆弄着什么。

    我走上前,发现他摆弄的,是一台相机。

    不过他的手在抖,好几下都没拨转卷片器。

    在京城的时候,身为元隆大少的我,自然是见过这种对于我们的年代来早已是古董的“新潮玩意儿”,甚至慧卿还有一台,我也亲自摆弄过。

    此刻,我猜到了他想干啥,也大约估摸到他的身份。

    我身边有人快步走过,是栓子。

    我一把把他揪住,道:

    “等一下!”

    “那孩子……”栓子用不结的神情看着我。

    “兄弟,”我走到那个人身边道,“相机借我一下。”

    他带着眼镜腿断了一根的金丝眼睛,茫然地点点头接过,把相机递给我。

    我接过相机,拨动转片器,“啪啪啪”摁动了三下快门。

    “兄弟拿好,”我递还相机凝重地道,“一定要让外边儿知道鬼子都干了啥。”

    他好像被我一言惊醒,重重地点零头。

    我走到那孩子身边,轻轻把他抱起。

    也奇怪,刚才还大哭不止的孩子,居然就马上收起了哭声,把头靠在我肩膀上嗫喏。

    我叹了口气。

    “狗日的鬼子!!!”

    栓子突然用手锤了旁边的半截柱子带着哭腔大声道。

    “先安顿好这里的人。”

    我知道这时候要给点事情他做一下,要不他可能真会疯的。

    不久,我就把孩子交给了一个大娘——她没有什么,只是默默接过孩子。

    人群来来去去忙碌,然后终于看见有穿军衣的人出现。

    不过没有人责怪他们,因为他们的身上大多有伤。

    除了不时传来的哭泣声,木头烧塌的声音,其他一切都似乎陷入了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