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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到谭府读书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上午去私塾读书,下午开始习武,修炼那弹指惊鬼神。

    可私塾教书的周老先生,对我是越来越不友好了。

    他动辄用戒尺打我掌心,或者是让我举着椅子,抬高过头,在外面罚站。

    究其原因,都怨我。是我实在是手欠,抓了两只癞蛤蟆,偷偷放在周老先生的书包里。

    那天上午,周老先生在隔壁用过早餐,泡好茶,走回来坐下,悠悠地打开书包,准备拿出《四书章句集注》授课。

    这时,两只癞蛤蟆就顺着周老先生的手,一只跳到他身上,一只跳到他头上。

    坐在下面的我们,顿时哄堂大笑。

    我至今不能忘记,周老先生那被吓得凸出的金鱼眼,和那略微夸张的尖叫声。

    事后,周老先生虽然没有证据抓到“真凶”,但他猜测是我干的。

    他猜对了。

    从那天起,我就常常被他点名,不得不站起来回答问题。

    通常,周老先生那满嘴“之乎者也”的问题,我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于是,他就开始惩罚我。

    我皮糙肉厚的,戒尺打掌心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可举着一个椅子,傻站在门口,实在是太尴尬了。特别是,当有女的经过时,我就更臊得慌了。

    幸好,没多久,这种尴尬的情况总算结束了。

    记得是三月底的一天下午,谭公子照例来我们家饭店用餐。又照例打开书包,递给我一张新的《申江新报》。

    就在这时,我发现他书包里也有《四书章句集注》,便悄声问道:“石鳞,你也在准备考科举吗?”

    在我的印象中,他好像是不需要考科举的,因为他从来没有提过科举的事。

    “是啊。家父所迫,不得不从。”

    石鳞不禁苦笑起来。

    “那我跟着你学八股文,好不好?”

    “和我一起学八股文,你确定?”

    “我十分确定。”

    “那好,只要你爹娘不反对。随时可以来我府上,跟我一起学。记住,你要和你爹娘说,是免费的哦。”

    “真的,那太好了。”

    当下,我便走到后面,和正在洗菜的我娘一说。她便爽快地答应了。

    那时候的学校,大致分为两种——义学和私塾。

    义学也叫蒙学,是朝廷举办,或者由地主、富商捐助而设立的学校,供六到十岁左右的贫寒子弟,免费上学。

    但义学所教的,大多是像《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种启蒙读物,仅能让贫寒子弟读书识字。

    你要想考上秀才、考上举人,就非得上私塾不可。

    私塾就是收费的学校,也大致分两种。

    一种就是像教我的周老先生一样。

    他有自己的教馆。周边街道上那些望子成龙的父母们,便将孩子,送去他那里,学《四书章句集注》等科举教材。

    周老先生收费可不菲。因为,他算是半个名师了。

    据说,周老先生先后十五次名落孙山,考试经验丰富,熟知历届考题。

    他靠教周边二十余个学生,在京城养家糊口,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也算是学有所用。

    另一种私塾就是地主、富商,或者是官宦人家自己设立的。

    他们所请的老师水平就更高,费用也更贵。教书的地方就在其家中。

    所教的学生一般就是二、三人。甚至有多位名师教一个学生的情况。

    石鳞家里就是这种情况。

    他父亲是户部郎中,虽只是正五品的官员,但手掌实权。自然,谭家请的老师也是顶呱呱的。

    所以,我娘一听,我可以跟随石鳞去谭府读书,还不要钱,笑得脸上发出了光。

    “到谭府上,一定要面带笑容,记得向老爷、夫人问安。”

    “娘,这话你已经说了五遍了。”

    一晚上,我娘就在我耳边絮絮叨叨,把她能想到的地方,都叮嘱了几次,生怕我失了礼节。

    第二天一大早,我娘就在我的书包里,用油纸包了很多吃的,有鸡腿、鸭蛋、还有咸鱼。

    “娘,你这是干什么?”

    “第一次去别人家里,哪有空着手去的。我们家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就把这些吃的带过去。等读书累了,你再拿出和谭公子分享。他一定会喜欢的。”

    “好吧。”

    一会,石鳞过来接我。

    就这样,我背着满满一包食物的书包,跟他来到了谭府。

    我们是从侧门走进去的,见不到他爹、娘,省去好多繁文缛节。

    这时候,时间还早,授课的先生还没有来。

    我就从书包里,拿出鸡腿,一起和石鳞分享。

    我们两人边吃边聊,我顺便还把两只癞蛤蟆的事情,和他说了。这把石鳞乐得合不拢嘴。

    按石鳞言中之意,朝先生的书包里塞癞蛤蟆,这事他想过,但不敢做。

    原来,石鳞和我一样,属于一打开《四书章句集注》就犯困的那种。

    这几年来,因为他常和他娘打小报告,谭府授课的先生也换了好几个。

    最近的这个先生叫杨开旗,因为性格开明,和石鳞很合得来,一直没换。

    说白点,就是这位杨先生不怎么管他。

    “既然你也不喜欢学习八股文,干嘛不和你爹、娘说清楚,免得浪费钱财。”

    “说过一次,差点被我爹骂死。他说,你考不上,那是能力问题。不想学,不想考,那是态度问题,不配为谭家子弟。”

    “啊,你爹是这么说的?”

    “是啊,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提起。”

    “那是自然。再提这事,就是自找不痛快了。”

    “对了,老侠,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我娘当然是希望我考上一个举人,那就相当于祖坟冒青烟了。至于中进士这种,我娘她都不敢想。

    我爹希望我能继承他的厨艺,等他老了,接他的班,继续在香喷喷饭店炒菜。而我,却只想跟着师父,在江湖上走镖。”

    “啊,你还有一个在镖局的师父?”

    “对啊,教我习武的。石鳞,你呢,长大后想干什么?”

    “这个,我还没有想清楚。我喜欢研究史书。长大后想做史学方面的考据。如果能够着书立说,那就更好了。”

    就在我们两人闲聊的时候,谭府请的杨先生走进了书房。

    “先生,这是我的好朋友雷老侠。从今天起,他和我一起,跟着先生学习。”

    “先生好!”

    我赶紧给进来的杨开旗行了师生之礼。

    “嗯,刚才陈管家也和我说过了。好了,话不多说,开始上课。”

    杨开旗举起戒尺一拍,便朗读起来。

    “如切如搓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谖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在我印象中,或者是我所听闻的,不管是义学还是私塾,所有的先生都一样。

    他们在讲课之前,一定要摇头晃脑地朗读《四书章句集注》。

    仿佛要是不先读上两、三句圣贤之语,就不会授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