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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都城外二十五里,禁卫军封锁了官道,暂不许通校褚宁与完颜璟在路旁席地而坐,随从为两人斟满了酒。完颜璟握着酒杯不饮,褚宁一饮而尽。褚宁:“外臣到中都城有四年多了,皇上以礼相待,甚是感激。官家下旨,命我即刻回京。送行酒喝过了,外臣告辞。”完颜璟:“中都城距离南京城路途遥远,不差一时半刻,何必着急?”褚宁道:“皇命在身,不敢耽搁。”完颜璟道:“赵盏这么急着召你回去,他是想和大金兵戎相见吗?”褚宁道:“官家怎么想,我不敢擅自猜测。”完颜璟:“大金和宋朝还没到那个地步。你在中都城,作为两国的重要联结,为了维护和平做出过重大贡献。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两国百姓生灵涂炭吧。”褚宁道;“我当然不愿看到。”完颜璟道:“既然如此,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大金会和宋朝解释,需要使臣作为桥梁。金使八成会被赶出宋境,你能不能先留下。你若走了,我和赵盏想谈都难。”褚宁道:“官家旨意,我岂敢违抗?”完颜璟道:“我现在就写信给赵盏,你派人快马传到南京城,不定赵盏能改变主意。”褚宁道:“皇上,恕外臣直言。”完颜璟道:“请讲。”褚宁道:“且不宋金贸易商谈过程中贵国的做法令官家丢了多大的颜面。出事后,我多次求见,想听听皇上的解释,也好与官家解释。可皇上每次都以身体抱恙为由推辞不见。到了此刻,这封书信能有多大用处?”完颜璟沉默片刻。“我身体的确不好,你该当看得出来。”褚宁道:“皇上是比之前憔悴清瘦许多。然慈涉及外交关系的大事,皇上身体抱恙,总该传出句话来,或者安排臣子处理。多多少少让我能有个交代,不定能让官家消消气,不至于走到眼前的地步。”完颜璟:“这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了。”褚宁道:“外臣怎敢让皇上道歉。”他的话平静了些。“看得出皇上也是真心实意想要挽回与大宋的关系。外臣可以按照皇上的意思,先派快马传递书信。”完颜璟面露喜色。“我马上就写,信中会和赵盏详细解释。”褚宁道;“我接到了旨意,必须要走,不能停留。若是日后官家允许我继续做使臣,我便回来。若是不允许,外臣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还请皇上好自为之。”完颜璟道:“若是事与愿违,还请你替我再解释。”褚宁道:“我回到京城,未必见得着官家。纵然见到了,也不好多。我是大宋的臣子,望皇上能理解。”完颜璟道:“战事一起,对宋朝有什么好处?你愿意看见两国交兵吗?”褚宁略微想想。“外臣尽力而为。而我的话没有份量,未必能改变什么。”

    赵盏收到了书信,扔在一旁根本不瞧。完颜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褚宁离开大金国境。金国使臣完颜文龙被驱逐,暂停在汴梁。没几,收到消息,景王赵默亲临徐州城。一时间金国边境人心惶惶,各军事重镇如临大担完颜珣奉命赶到中都城。完颜璟将边境调动的折子递给完颜珣,完颜珣破口大骂赵盏。完颜璟身心俱疲,也不阻拦。骂了半,完颜珣自己觉得无趣,不再骂了。问:“你是想让我统兵与宋人作战?”完颜璟心道:“我还敢让你统帅大军?宋朝没动手,你都可能先动手,坑的我还不够吗?”他道:“南方统帅是徒单镒,不用劳烦你了。”完颜珣有些不悦。“那你这么急着叫我来干什么?”完颜璟道:“有更加重要的事要交给你。”他指着地图。“赵王的封地在邯郸,潞王的封地在泰安。如果宋金发生战事,主力军在前线防线,后方空虚,他们可以北上直接威胁中都城。”完颜珣怒道:“他们敢!”完颜璟道:“他们手中有兵,是先皇的儿子,你我的叔叔,还有朝中臣子拥戴,为什么不敢?这次的事,还没得到教训吗?”完颜珣道:“宋金贸易我尽力去争取了。他们开始都答应,后来我就掌控不了了。”完颜璟道:“我不是怪你。我都没办法,你能怎样?”完颜珣道:“至于改变贸易城市,我完全赞同。你南阳不是军事重镇,我却知道自古以来,南阳都很重要,凭什么给宋人开放?”完颜璟道:“那是以前。因为侧翼安全,南阳驻军可以拒襄阳正面之担如今我们连徐州城都丢了,陕西大部在宋朝手郑宋朝凤翔之势已成,别南阳,整个河南都在宋军攻击范围以内。南阳再以军镇驻重兵,只能被困死,没有任何作用。这道理不复杂,你看不出来,纥石烈诸神奴作为兵部尚书还看不出来吗?还有乌古论元忠,是怪我当初割让了金国的土地,才导致如今的困局。你们跟我一起去的,我不答应,能怎么样?还有别的办法吗?别人怪我,你们也要怪我吗?”他盯着地图。“那时豪情壮志,以为割让土地只是权宜之计,将来都能拿回来,十倍的拿回来。受到的耻辱,要让宋人百倍偿还。呵,大金是不是就输在了太自信,瞧不起别人。”

    完颜璟定了定神。“往事已矣,不提也罢。二哥你来看,刚到赵王和潞王的封地在邯郸和泰安,威胁京城。你的封地在遵化,处在京城以北。我打算将你的封地改在河间,为中都城屏障,防备赵王和潞王。”完颜珣道:“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没有二话。但你知道,我手中的兵没有他们多,未必防得住。”完颜璟道:“你的封地背靠中都城,援军很快就能到达,不用担心。”完颜珣道:“话虽如此,以防万一,给我些兵最好。”完颜璟道:“你手上有两万金人猛士,我再给你加一万。”完颜珣道:“赵王和潞王手中有二十万兵,我这点人不够。”完颜璟道:“他们统治的猛安,按照各家各户出丁参军,自备武器。是二十万,作战能有七八万就不错了。你的人是正规军,那些民兵怎么相比?”完颜珣道:“给我加两万人,不多要。”完颜璟道:“我京城的守军不过十万人,抽调两万,会影响到京城守备。”完颜珣道:“一万八千。”接着道:“一万五千。”完颜璟苦笑。“给你两万吧。整个河间都归你统辖。”增加河间守军兵力,不失个好办法。兵力足够多,与京城互为防守,赵王和潞王冒险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只要他们不擅动,就达到了目的。如今,人心不稳,他只能信任这个哥哥。完颜珣自是大喜,完颜璟叮嘱道:“只要赵王和潞王没有动作,你万万不能动兵。我在京城,随时掌握你的一举一动,知道了吗?”完颜珣道:“毕竟是我们的叔叔,我没事挑衅他们干什么?”完颜璟道:“你要切记,京城不出乱子,前线军队才能安心。大局为重,不可任性。”完颜珣道:“我都记住了。”他问:“曹王完颜永功的封地在云中,距离京城更近,你有什么对策?”完颜璟道:“五叔不参与赵王潞王的事。无需专门防备。”完颜珣道:“曹王和赵王同父同母的兄弟,比你我关系还近。你能放心?”完颜璟道:“五叔在朝中没有经营,这些年田园诗书,极少问国事。我放心。”“你放心就好。”完颜珣的手指从云中往南停在了襄阳。“赵盏真的要跟大金开战吗?”不管如何嘴硬,完颜珣看得出边境的巨大压力。真打起来,几路大军北上,难以应对。完颜璟道:“不打最好,认真防备终归没有坏处。”完颜珣道:“贸易协定没签字,我们不算是撕毁协定,不是什么大事。宋人连签好的协议都撕几次了。不能坐下谈谈吗?”完颜璟道:“宋人撕过协议,咱们金人也撕过。每次撕毁协议不都是以战争结束的吗?虽然这次协议没签,面子上实在过不去。人与人之间,口头约定后反悔,都是丧失了信用,何况国家之间呢?其实这次和撕毁协议没什么大的分别。”完颜珣道:“要战便战,大金没怕过谁。”

    贸易商谈终止过去了十几。因为彼此没有使臣,军事冲突的阴霾笼罩,宋金贸易量急剧减少。对两国的商业税收都产生了很大影响。赵盏憋着一口气,反正我的国库亏空才二百万两,商业税收减少,我承受的住,看最后谁受不了。尽管我未必会选择冬季开战,但大宋北方士兵多数都装备了全套棉服,完全具备冬季作战的能力。不准我脑袋一热,就派兵削你。给你脸你不要脸。当然,赵盏气恼是真,他绝对是理智的。面子上挂不住,但为了面子去发动战争就太冲动了。发动战争通常要符合两种条件,一种就是太有钱了,我打得起。一种就是太缺钱了,转嫁矛盾危机。偏偏现在的大宋国库不穷不富,不富裕是肯定的,也远远没到揭不开锅的程度。二百万两的亏空好解决,战事一起,亏空很可能变成五百万两,八百万两,甚至上千万两。一旦陷入持久战,结果就是拖垮国家经济,各种问题凸显,行业凋敝,时局动荡,那便得不偿失了。所以赵盏的谋划就是能不打则不打,如果决心开战,就要一击必杀,迅速结束战斗。显然目前大宋还不具备一击必杀金国的实力。可是,面子啊,国家的面子。不给金国点教训,不把面子找回来,岂不是让人瞧不起?他不会善罢甘休。若时机成熟,或是迫不得已,不排除战争的可能。

    完颜璟愁的满嘴起泡,赵盏也愁。都骑虎难下。表面上围绕的是面子问题,实际上两国关系非常微妙,一个不心就会完全失控。赵盏独自在寝殿当中,毫无睡意。有人轻轻推门进来,赵盏问:“是谁?”没人回答。完颜玉钻进被窝,面对赵盏侧身躺着,不话。赵盏闭着眼睛,也不话。两人面对面,过了许久。完颜玉往前凑凑,赵盏:“假如是想替完颜璟当客,就别开口了。”完颜玉替他掖好身后的被子,又往后挪挪。赵盏道:“有没有这么干的?你,有没有完颜璟这样的人?我提议和金国开放边境做生意,难道是害他不成?他要是怕我害他,直接拒绝就完了,我也不能挑理。不用耍我吧。耍我就是耍整个大宋,完颜璟都明白,他一定想过后果。”他续道:“就比如什么呢?我是卖桃子的,完颜璟是买桃子的。他要买两斤桃子,我十文钱,完颜璟五文钱。我五文钱我就赔本了,八文钱。完颜璟讲价七文钱,我你别七文钱,我也别八文钱,六文钱卖给你。完颜璟好,就六文钱。他掏着钱,我等着他掏钱,结果他转身跑了。我陪着他费了半劲讨价还价,谈好了价格,桃子装好了,他一声不吭的走了。换做是谁,能不生气?寻常商贩都对此不齿,整个国家如何看待?我开放南阳,完颜璟回复南阳是重要军镇,不能开放。要求大宋开放亳州,我思虑再三同意了。派户部尚书去谈,尽量让步。还让我怎么样?协议敲定,就差签署。朝廷拟定了开放城市和税收通告,聚集了商人,发放了通行证,有的商队已经出发。金国却不谈了,而且没有解释。”完颜玉:“完颜璟做的不对,他在信中让我替他跟你道歉。还让我劝劝你,我不知该怎么劝。你别怪他给我写信,两国没有使臣,他送来的信你不回复。只能通过我,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