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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正堂上,气氛微妙,都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福如果这女子所言不假,任何一条罪状都是不赦的死罪。而据此蓉位之高,有很大的靠山。如果靠山足够强大,朝廷投鼠忌器,又未必那么容易判处极刑。赵祚眉目一动,他想到了个人。不禁松了口气,八成和宗正寺没什么关系了。见赵盏紧握茶杯的手,开始为赵盏犯难。假如真的是那个人,该怎么办才好?大宋的官家,真能不顾亲情吗?王淮对赵盏声:“官家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她得未必全是真的。纵然没有谎,有些夸大仍是难免。臣以为当慎重些。”赵盏:“是真是假,是不是夸大,一查便知。”大声:“今各位听到的事情,严格保密,半个字都不准泄露出去。”众臣齐声应了。赵盏问:“后来发生了什么?”秋念桐答道:“家破人亡,深仇大恨,我必要讨个公道。我一个平民百姓,哪里斗得过他们?刘光祖大人跟我讲,只剩下最后的一条路,去京城告御状。要是官家亲自过问,要是官家能下定决心大义灭亲,你的冤情就能昭雪。要是你没能活着到了京城,没能让官家知晓,官家不愿过问,狠不下心,这世间便没有理的地方了。”赵盏:“这位是宗正寺卿。按照宗族内论,我该当叫他三叔。最后查出来是谁,宗正寺先将他逐出族谱,之后按照国家律法惩处。对于这等人渣,我有什么狠不下心?”赵祚:“官家先别急,听她完吧。”赵盏:“自是要听她完。”对一旁的文书道:“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记下来。”文书急忙领了旨意。赵盏:“为了防止走漏消息,那家人盯着进出成都府的官道。连朝廷官差都敢杀,你怎么逃出来的?”秋念桐道:“他们知道我生在书香门第,过着大姐的安逸生活。绝不会想到我会涂黑了脸,披散了头发,穿着破烂肮脏的衣衫,扮成了乞丐。一个乞丐,没人会在意。我以此蒙混过关,顺利离开了成都府。”赵盏:“你离开成都府,他们起初没发现,后来一定知道你逃了出来。路上没人追杀吗?”秋念桐道:“我没有直接来南京城。走贵州,湖南,江西,躲过他们的追杀。”赵盏想了想。“他们知道你最终目的地就是南京城。只要在南京城等着,不怕你不来。”他挠挠头皮:“我还想着隐瞒消息,不让他太早知晓。现在看,登闻鼓响那,消息就泄露了。”问秋念桐:“你快那人是谁?”

    秋念桐:“那人叫做宋园。”赵盏问:“姓宋?不是姓赵?”秋念桐:“是姓宋。他的父亲叫做宋锦城。”赵盏怒道:“我以为只有赵姓宗室才敢这般胆大妄为。姓宋的,他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高地厚。”对王淮道:“不用通过兵部和枢密院,内阁下军令给李尧。不,不用找李尧。四川的军权是吴挺在管,直接给吴挺下军令,派兵围了姓宋他家。将那个宋园和宋锦城都绑了,押送到南京城。我要看看是不是三头六臂。如果是三头六臂,我就砍他三次。”岳霖:“臣以为该当让李帅知晓。四川归李帅统辖,吴挺是李帅的属下。不经过李帅,怕吴挺会有顾忌。”赵盏:“不错,两手准备。给李尧下达军令,让他带兵进驻成都府。要是去成都府的军方信使出了事,吴挺没收到军令,则交给李尧处理。如果姓宋的敢反抗,按照谋反大罪将家兵就地正法,一个不留。”他接着道:“御史台,刑部,大理寺,都派人去成都府查案。认认真真的查,人证物证都不能缺少。”陆游,徐应龙和郑汝谐一起领旨。赵盏十分气恼,他动了很重的杀心。那人要是宗室,赵盏不会意外。毕竟让宗正寺卿旁听,就是要处理宗室子弟。这个结果,令他莫名发慌。宗室任性些,做点出格的事,脑袋一热,犯了大罪,毕竟是赵氏下,倒是合乎道理。不是宗室,不姓赵,姓宋。姓宋的,他仗了谁的势?赵盏无暇细想,莫不是宗室,哪怕是宗室,他也要杀的。

    赵祚和王淮对望一眼,赵祚:“官家稍安勿躁,此事需从长计议。”赵盏:“姓宋的连犯死罪,罪不可赦,我还怎么稍安勿躁?我是大宋皇帝,追查个嫌犯,还要从长计议?难道我动不了他?”王淮对文书:“让这位姑娘先签字画押,确保状告无误。”秋念桐简单看过记录,按了手印。她望着赵盏,满怀期待。王淮在赵盏耳边声:“宋锦城姓宋。”赵盏:“我知道他姓宋,姓宋怎么了?王相有什么话大声讲出来,没必要防备着谁。”王淮犹豫了片刻。“不妨,没什么隐瞒。官家或许没听过他,没听过也算正常。这位秋念桐姑娘,一定晓得他是谁,所以才晓得这冤情不易昭雪。”赵盏道:“听王相的意思,这人虽然不是大宋宗室,但就算是我,想让他伏法都有困难?我是大宋皇帝,在大宋境内,有几个人我动不得?”王淮道:“官家如果大公无私,杀他轻而易举。如果官家做不到大公无私,就千难万难了。”赵盏:“有什么难?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算老几?真犯了罪,自是要依律惩处。”王淮:“官家这么,臣便直言。宋锦城姓宋,当朝太后也姓宋。是相同的一个宋。”赵盏腾的站起。“你什么?”王淮道:“宋锦城是太后的亲哥哥。”赵盏一阵眩晕,众臣都变了脸色。王淮的不错,假如赵盏不顾及太后,公事公办,宋锦城必死无疑。要是顾及太后,还怎么惩治宋锦城?谁都看得出,秋念桐的话九成九是真的。有太后这个妹子,宋锦城没什么不敢做。所犯罪行,要追究就是死罪,没有其他结果。只要不是死刑,即是徇私。

    赵祚:“承顺元年,宋锦城封广安侯。当时他作为国舅,封侯不合规矩。太上皇亲自下旨,宋锦城是太后唯一的哥哥,就没人反对了。朝局初定,官家那时作为皇太子主政大宋,事务繁多,慈事可能没注意到。”赵盏沉默不言。按照亲戚关系,宋锦城是他的舅舅,那个宋园是他的表哥。纵然他没有印象,可母亲这层关系,无论如何绕不过去。国事和家事该当分开,又根本分不开。他是大宋皇帝,他也是母亲的儿子。虽然赵盏不属于这个时代,但太后待他极好,他认这个母亲。实在不想做出什么让太后伤心的事。大义灭亲,着不难,做起来太难。赵盏平素行事果断,此刻无比慌乱,不知所措。半晌,他沙哑的:“刚我讲过的话全算数。司法衙门直接派人去成都府查。如果他敢反抗,就,就按照,告诉李尧和吴挺,先别伤人性命。”他改变了辞,不按照谋反处理,不就地正法,一个不留,却不准伤人性命。他看了眼秋念桐失望的神色,接着道:“要是证据确凿,将宋锦城和宋园押送到南京城。”他不继续了。这种场合,他的每一个字都至关重要。将宋锦城和宋园押送到南京城,到了南京城之后呢?他不让大理寺负责审理,不关押到牢,不具体怎么做。不是他疏忽了。

    此后多日,赵盏左思右想,下不了决心。他等着成都府的调查结果,拿着证据找母亲明。母亲是大宋的太后,最明白事理。宋锦城万死难赎,太后不会不讲道理。可宋锦城是太后的亲哥哥,唯一的哥哥。怎会眼睁睁看着他死?何况是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假如母亲真的开口求情,该怎么办?答应网开一面,对不起枉死的百姓,对不起秋念桐,对不起大宋律法。不答应,对不住母亲,令太后承受丧亲之痛。处身事外,全能的大义凛然。身处其中,尽是茫然。在成都府调查结果回报之前,金国的贸易协议先一步落在了赵盏的桌上。协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关于贸易城市的选择。边境贸易在商谈过程中,还没下定论。最近赵盏心情不佳,不开内阁会议,在地图上画了四个圈,让范成大命礼部回复。完颜璟收到答复,在地图上寻到四座城市,他皱皱眉,与文武百官廷上共议。灭新辽,完颜璟威望正隆,这次的廷议很安静。只等着皇帝的决定,皇帝的决定就是最终决定,没人敢乱话。此刻完颜璟对赵盏没有太大敌意。之前攻打新辽,南方边境守备空虚宋朝都没出兵,现在金国没了后患,宋朝更不会动兵了。赵盏选出的四座城市,虽不太合理,也算是给之前金国错误做法的教训。完颜璟能顺利灭新辽,稳定局势,不管赵盏有什么目的,实际上给了他很大的帮助。完颜璟表示可以根据宋朝提出的开放城市进行谈判,金廷无人反对。

    金国的贸易回复没到,成都府的调查结果也没到。成都和南京城距离遥远。算着时间不出意外,司法衙门的调查团到成都府刚三五日。进行调查,审讯从犯,安置证人,搜集证据证词,且得等着。这傍晚,有太监禀报,太上皇和太后设家宴,请赵盏赴宴。父亲每月都要几次设家宴,闲聊些家常。有时间就去,没时间直接拒绝也没什么。赵盏心里烦闷,和父母话总是好的,还能趁机渗透些成都的事。他未多想,带着随从侍卫去了景王府。太监引着他进到偏厅,赵雁和太后坐在主座。赵默坐在下首右侧,旁边空着,显然是给赵盏留的。左侧坐着两人,一个五十岁上下,一个三十岁上下,都锦衣玉带,格外华贵。他俩与赵默急忙站起行礼,赵盏对那中年人微笑还礼。左侧位置给这两人坐,身份肯定不一般。赵雁对太后:“亲人间见面就显得亲近,这种亲近可假装不来。”太后:“盏儿,你肯定不认识,我给你介绍。”她介绍那中年人:“这位是你娘的亲哥哥,你的舅舅。”赵盏一惊,脸上尽量未表现错愕。心:“果然神通广大。我派兵去成都府捉他,他竟然能亲自到了南京城找母亲求情。”但见太后神色轻松,多半不知详细。想来也是,那么大的罪过,宋锦城怎敢细?他冷冷的道:“我的舅舅,广安侯宋锦城。大名鼎鼎,一直没机会相见。”宋锦城听出他话里的不善,只能赔笑道:“外甥日理万机,能听过我,受宠若惊。”他指着身边的年轻人。“这是我的儿子,叫宋园。”宋园行礼道:“见过官家。”太后道:“这是家宴,都是家里人。你比他大了几岁,就叫他表弟。”宋园道:“不敢。”赵盏上下打量他,宋园心惊肉跳,双手微微发颤。太后:“都到齐了,开宴吧。”

    赵盏只和父亲母亲举杯,和赵默碰杯,看都不看宋锦城父子。宋锦城父子十分尴尬,好在赵雁和太后并未冷落了他们,气氛上过得去。饮了几杯,赵盏问:“我是第一次见到舅舅,以前舅舅不常来家里走动吗?”宋锦城忙答道:“外甥时候我来过一次,可能太不记得了。”赵盏:“时候的事,我记不得太多了。我长大些,也没见舅舅来。”宋锦城:“路途遥远,不太方便。后来妹子做了太后,我做了广安侯,更不方便了。”赵盏:“哦,对,舅舅是外戚。历朝历代最怕外戚干政。”宋锦城擦了擦汗。赵雁道:“你舅舅是闲散的侯爷,远离京城,手中无权,如何干政?你别胡袄。”宋锦城见太上皇替自己话,刚松了口气。又听赵盏问:“舅舅没做过文官?”宋锦城答道:“不曾做过文官。”赵盏道:“那舅舅定是率军上过战场杀过敌了。”宋锦城答道:“不曾入军中服役。”赵盏皱眉道:“那就奇怪了。舅舅没做过文官辅佐君王处理政务,也没做过武将杀敌立功。凭什么封了侯?”宋锦城答不出来。太后:“盏儿,你今是怎么了?我的哥哥,你的舅舅,难道不应当封侯爵?”赵盏:“母亲的哥哥,莫封侯,纵是封王也没什么不应当。但大宋有律法,按照律法这广安侯封的太不应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