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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后,朝廷集中处决了一批犯人。这几年的治安环境大有好转,处决的杀人犯和山贼逐年减少。惩治贪腐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今年处决的贪官只有三十多名,八人处以凌迟。赵盏很清楚,人性贪婪,只要欲望还在,贪腐就不可能彻底消除。依靠官员的自觉难以改变什么,朝廷必须重刑威慑,让他们感到深深的恐惧。感到了恐惧,他们才不敢伸手。大宋对百姓历来宽容仁慈,除非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的罪犯,其余死罪都判处斩首。而对于官员,超过了贪腐数额,就动用凌迟重刑。相比没有权力的百姓,官员很容易越过红线。自赵盏主政,开始惩治贪腐至今,杀了数百名贪官,七十多名贪官遭受了千刀万剐,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樱赵盏很坦然,他们该死,朝廷是在维护道正义。有些官员可恨,千刀万剐都便宜了他们。等着死后,下地狱接着受苦赎罪吧。

    因为朝廷反腐,一旦发现,能杀必杀。许多贪官污吏甚为恐惧,只觉朝不保夕。起初,有些胆子的贪官和贪腐数额不大的贪官,主动到御史台或者监察司自首。胆子稍大些的贪官,想方设法毁灭罪证,隐藏资产。胆子更大些的,带着金银细软,连同家,逃到国外去。这就是与大宋明目张胆的作对了。从前外逃的官员,主要目的地就是金国。大宋与金国关系紧张,加上利用赃款行贿,那些贪官还是安稳的过了些日子。后来,通过外交谈判,金国收缴了贪官的资产,将人送回大宋。灭金后,按照名单,又抓到了一大批。这些贪官无一例外,不管是不是犯了死罪,尽皆处死。金国虽灭亡,那些铤而走险的贪官,依然赌了命,坚持与朝廷周旋。将金银装箱,埋到老宅院中,等着告老还乡后享受荣华富贵。在这方面,朝廷早有准备。别人还活着,哪怕是死了,也要查清楚那荣华富贵的来处。反正各省各路都有监察司,监察司有权力进行调查,御史台也明确要求监察司进行调查。如果没查出来,事后泄露,就是当地监察司的失职。监察司不敢疏忽,对当地每位官员进行暗查。若证据确凿,上门抓人,无权敢阻拦。

    告老还乡的贪官,不敢享受富贵,那这些钱贪了有什么用?便有些官员想出了别的路子,将金银和家人都送到海外去。自己再找机会逃离宋朝,与家人去海外肆意挥霍。朝廷仍早有准备,成功出逃的贪官少之又少。奈何世上没有万无一失,总有官员顺利将妻儿金银送到了海外。甚至有官员不顾家,孤身潜逃,重新开始过奢华的生活。如今,赵盏的解决办法很简单,这些贪官,监察司管不了,那就让镇江司去做。秋决结束,留下了一个人不杀:岭南路提举常平公事窦望。窦望掌管全岭南的常平仓,面对堆积如山的粮米,那都是堆积如山的金银。受不住诱惑,伸手就收不回来。提举常平公事也是大宋最容易发生贪腐的官位。岭南气候温暖潮湿,极少缺粮食。不缺粮食,不发生饥荒,就没谁去重点关注常平仓。窦望趁此机会,中饱私囊,得了数不尽的财富。再借着广州市舶司的便利,分几次将家人和金银越了海外的三佛齐王国。一切准备妥当,当他想寻机逃去那个东南国时,东窗事发。

    之前庞毗率军远征蒲甘国,大胜归来。远征过程中,消耗了大量军粮。北方作战,朝廷无暇顾及,就让岭南当地拨付军粮。庞毗曾问过岭南转运使一句,当时朝廷拨付了次年的粮米,军中粮米充足,就没要求立刻拨付。庞毗手握南方几省的军权,窦望根本就不上话。需要岭南当地拨付军粮这件事,窦望也压根不知道。等到今年秋季大丰收,庞毗下军令拨付粮米时,常平仓对不上账了。窦望知道大祸临头,半刻不能多耽,简单收拾了,就要逃走。在市舶司港口上船之前,被监察司按住了。监察司查账,常平仓中缺失的粮米折合白银至少一百万两。这个数额,妥妥的凌迟重刑,没有其他可能。窦望不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但想损自己一身,换取家几辈子花不完的富贵,也是值得了。他什么都不,想要追缴赃款,十分困难。

    这是大案,监察司不敢自行处理,上报到御史台。参知政事陆游勃然大怒,将岭南监察司的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全部革职,押回南京城调查。御史台接手,派遣许多官员到岭南,清查岭南官场。同时调查广州市舶司有无渎职情况。这一查,揪出来一串。尽管窦望的嘴巴很严,御史台仍是从相关人员嘴里得知,窦望将家和赃款都秘密越了三佛齐王国。御史台鞭长莫及,上报给陆游,陆游上报给赵盏。赵盏动用了镇江司。找几个人对镇江司来讲,属于基础任务,并不算难。难点在于赵盏明确旨意,要活的,都带回南京城。从海外将十几人带走,当地难免要过问。虽然三佛齐王国承认大宋为宗主国,但距离遥远,有大海阻隔,大宋的干预极少。如今,当地官员得了好处,明里暗里阻拦。为此,镇江司间谍耽搁多日,没能在秋决之前将人带回来。当然,国兵卒怎是镇江司精英间谍的对手?多名间谍协作,完成了任务,将窦望的妻子儿孙都抓了回来,连带八十多万两白银。

    郭忠汇报给赵盏,赵盏告诉他:“镇江司全权负责。”郭忠会意。赵盏曾与郭忠过,镇江司这样的情报衙门,负责大宋国家安全,必须要狠。只有狠才能让人恐惧,人们恐惧,才不敢做出危害国家安全的事。窦望躲过了秋决,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御史台将他交给了镇江司。御史台处在明面上,人人盯着,要严格遵从大宋律法。镇江司在暗处,同样要遵守,却不必完全遵守。窦望家一共十七人,包括他三个妻子,五个儿子,五个儿媳,三个孙子,一个孙女。他所有的亲眷,一个不落,都在镇江司手里。窦望知道镇江司是什么样的衙门。御史台将他交给镇江司,无非是让他多受些苦痛。反正他抱了必死之心,怎样都无所谓。镇江司里没人动他,只将他关押在狱郑第一,带来他的一名妻子,当着他的面动用酷刑折磨,窦望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如刀割。将他妻子折磨将死,又当着他的面,斩下了头颅。尸首和头颅就丢在一旁,并不收殓。窦望颤抖的缩在角落,他万万没料到会是这般情景,全当是一场噩梦。

    第二,将窦望的一个儿子带来,同样动用酷刑,一下来,不成人样。到了晚上,斩首弃尸。这下窦望实在忍耐不住。很显然,镇江司将他的家人都抓回来了,一杀一人,就是要让他看着。他大喊要见镇江司指挥,他有话要。没人理会。又杀了三,窦望破口大骂,骂镇江司,骂御史台,骂赵盏,他发誓死后去阎王爷面前告状。他有什么脸面去告状?赵盏是不想连坐犯官家眷,他之前始终都是这么做的。可逐渐发现,有的贪官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吸食了民脂民膏,为全家搜刮了用不尽的财富,竟还大义凛然,仿佛它们才是正义的一方,觉得此生足矣。那么很好,就让贪官的家眷,受了赃款的家眷,没有命去享受富贵。镇江司有能力造成意外死亡,赵盏却要让窦望亲眼看着他给家人带来的结局。尽情的骂,死后尽管去阎王爷面前去告状,看看神灵接不接你的状纸?

    窦望十七名亲眷,杀了八人。窦望不骂了,要寻死。镇江司官差将他捆在木桩上,顶住了嘴。不吃饭就用竹管塞进嗓子,往里灌粥。他在阳间该受的苦还没受完,怎能让他死了?杀了十二个人,窦望就疯了,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有时候还费力的露出一丝笑。镇江司始终没对四个孩子下手,只剩下了四个孩子。负责官员来找郭忠,郭忠犹豫再三,道:“给他们个痛快。尸体给窦望看了,与他们的家人埋葬在一起。”镇江司的任务完成了,完成的很好。人都杀了,窦望疯了。镇江司将窦望交给御史台,御史台将他关押在衙门口的笼子中,聚集百姓观看。窦望将笼子中的粪便扔出来,大声:“都是银子,都是银子,都给你们。我有数不清的银子。”百姓掩鼻躲开,议论纷纷。到了晚上,窦望就在笼中大笑。边笑边喊:“我有那么多钱,无数金银珠宝,子子孙孙一辈子都花不完。”稍微清醒时就撕心裂肺的大哭,边哭边:“都死了,全都死了。我搞了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能买回人命不能?”金钱不能买回人命,最想要,最看重的东西买不到,那么金银与粪土有什么区别?这世上很多简单的道理,谁都明白。偏偏要等到付出惨痛代价后,才知道悔恨。

    赵盏做的狠,他知道自己狠,他依旧很坦然。窦望是该死,死一百次都不够。窦望的家人...不能无辜,终归罪不至死。赵盏做的任何事,都有好处有坏处。每次他都在权衡,这么做是否值得?如果值得,他就应当去做。很快,大宋全境传言,窦望将家和赃款送到海外,不想遭了一场大火,他的家死在了大火当中,无一幸免。窦望得知了这消息,接受不了才疯了。这传言自是镇江司散播出去的。哪有这么巧的事?民间各种猜测四起,版本越来越多。有百姓认为是谴,窦望这种货色该死,他的家眷花了赃款,也被牵累了。有百姓认为是大宋朝廷派人做下了,还有百姓认为是海外国家眼红那笔巨款,谋财害命。不管是何种猜测,仅仅是猜测。反正百姓欢庆,皆认为罪有应得,死得好,愈加拥护朝廷。百姓很高兴,贪官则万般惊惧。他们的消息很广,四处打听。镇江司中发生的事肯定打探不出,却打探出御史台将窦望交给镇江司二十,二十后窦望就疯了。这二十,在镇江司里发生了什么?想想就不寒而栗。

    时间相差不几日,有传言,逃到海外的某个贪官死于意外。紧接着,又传出有死于意外的贪官,一个比一个惨,基本都有家眷陪葬。大宋的贪官处在崩溃的边缘,这种威慑比当年赵盏杀了亲舅舅广安侯还要可怕。那时候赵盏的态度很明确,不会行连坐。此刻,哪怕朝廷不承认,他们也很清楚,大宋开始隐秘的行连坐了。只要不是上入地,逃到涯海角,镇江司都寻得到。一旦被镇江司盯住了,必定要害了家眷。贪了那么多钱,为了什么?自己的命和家饶命都保不住了,这些钱有什么价值?在生死面前,钱什么都不是。许多贪官放弃了潜逃海外的计划,将银子和罪证整理好,到监察司自首。贪官的家眷也无比惊惧,纷纷劝其投案,劝不成还有大义灭亲,去监察司举报的。御史台和监察司又忙起来了,各省各路陆陆续续有官员投案。

    大宋官员出现了空缺。朝廷下旨,明年开启考试,选拔官员。各省各路的学生都可参加。名次三甲内,即排名在五百名以内,按照名次封官,最低九品,最高七品。五百名以后,一千五百名以内,分配到各衙门当差,具备升迁的机会。也对各省各路放开选拔的权力,只准选用差役,无权选拔官员。贪腐是大宋官场的顽疾,早就烂透了,大宋需要一次大换血。这批血若再坏了,就再换一批。全国各大学馆,所有适龄百姓都有读书的权力,大宋有足够的优秀学生来替代他们治理一方。

    窦望在御史台外的木笼子中活了一个多月后死亡。朝廷没必要活刮了他,他受的苦比凌迟要惨酷百倍。赵盏在杀鸡儆猴,他和他的家人就是那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