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胳膊上那只纤细白皙的手，陆染弯了弯眉，唇角浮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随后她意识到此刻不该如此喜形于色，又立即压住唇角，挺直身体，正着脸色转头一把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
力道不轻不重，拒绝的意味却十分明显。
“不用了，谢谢。各位，刚刚多有打扰，我这就离开。”
完话，陆染没招呼孙阿姨甚至眼角都不曾往他人身上扫过，回过身没有一丝迟疑大步走出张家大门。
见这个跟着孙阿姨来到她家里的女生连着几次毫不犹疑的转身，张慧慧终于打消了心中对陆染的疑虑。
是的。
她虽然从被家人宠成了个女霸王，可脑子还是有的。
对方身上那身打扮是很吸睛，她很心动，甚至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有一身一模一样的装扮，但并不代表她不能怀疑对方有别的目的。
她爸爸是钢厂厂长，从到大她见了不少拿着东西来家里找她爸爸帮忙的人。
好在…事实表明一切都是她多虑了，一切可能都是巧合。
张慧慧瞥了一眼离开的陆染兀自垂眸思索着。
穿格子大衣的女生被陆染义正辞严拒绝后，面上很快染上一份羞愤，趁没人注意狠狠瞪了一眼陆染后也没姑上自己心中那份真正的诉求。
没人阻拦加上离开时步子迈得快，陆染很快就走出了张家所在的区域。
站在原地朝后望去，身后不出所料空无一人。
她眼眸微闪，利用这个时间空隙在钢厂家属院乱转。
食堂外，卖部，操场…但凡会有人去的地儿，她如同嗅着味儿的狼狗一处都没错过。
果不其然，气再冷出来转耍的人还是很多。
在钢厂，除开一些一人上班养全家的，大多都是不差钱活得滋润的。
很快，陆染就遇见了她在钢厂的第二波主动型客户，战斗力超强的四位大姐。
操场上。
穿着棉袄的鸡蛋卷大姐瞟见陆染的那一刹那，眼神亮的和家里的灯泡没两样。
她转头挨着拍了拍三个老姐妹的肩膀，指了指陆染的方向。
“姐几个，你们看那姑娘身上那打扮咋样？”
“王蕙兰，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你烫完洋毛还不够，还想要跟年轻姑娘抢衣服穿。
你…这平时还真没看出来啊！”
李月摸着麻酥酥的肩膀，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陆染，又瘪着嘴露出一丝鄙夷从上到下扫射着自己这个从玩到大的玩伴。
对于李月的辞和打量，这位叫王惠兰的不但没有一丝羞恼，反而得意地摸着头上的卷发，咧着嘴不紧不慢回话。
“李月，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老娘现在在咱们这一批里妥妥的第一人，要不是为了你们这群土货着想，我会时时刻刻注意着这些和我无关紧要的事。
你也不动动你那腐朽的大脑想想，我是缺衣服的人吗？”
李月从就爱和王惠兰比，此刻见这个从压自己一头的冤家姐妹居然又让她颜面无存，顿时涨红着脸不甘心地激奋道。
“反正你就是居心不良，想要看咱们笑话。还迎土老帽谁呢？你信不信我们现在就跟你干一架。”
旁边叫了一次土货又再次被提醒为土老帽的两人看了看眼前这斗了几十年的冤家，握了握拳头又松开放下。
算了，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王蕙兰吸气又呼气，来回几次，不气不气，这就是猪脑子，猪脑子你不给她清楚对方就永远是猪脑子。
随即三言两语将自己的意思讲的清清楚楚，讲完话，看着身边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以及李月揪着衣角偏过头想要道歉却又抹不开面子的模样。
王蕙兰冷着脸哼哼几声，“怎么样？想要一身这样的衣服，做家里最靓的一只仔吗？”
三人齐齐点头并给与王惠兰眼神催促。
在见到陆染的第一面就有了打算的王惠兰给三人挑了挑眉，没有一丝犹豫，站起身就朝陆染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染捂着胸口吓了一大跳，一脸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位“突然”凑过来的时髦大姐。
“姑娘，你是哪家的亲戚，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陆染不想浪费时间，便将自己今来到钢厂后的遭遇讲的一清二楚。
“大姐，你我怎么这么倒霉。以前跟家人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现在来沪市了就准备来看看以前的邻居顺便看看家里曾经住过的房子。
谁知道一开始认错人不，老邻居们在我们家搬走的几年里都纷纷离开了。”
王惠兰听完陆染的诉苦，一时正义感爆棚，连主要目的都抛之脑后，只想着问清楚后自己这个钢厂的老人帮着一起给找找。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那些邻居都姓什么，大姐给你打听打听。”
陆染苦笑一声，有些欲言又止地抬头瞅了瞅面前热情如火的大姐，喏喏道。
“我家以前成分有些不好…现在既然没找到人就不了。”
王蕙兰瞪大眼睛又连着眨了好几次。
“喔…喔…哦噢…”
陆染思索着时间不想再等，直接开口。
“大姐，你过来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没啥事我现在就离开了。”
王惠兰听陆染提及这个，顿时也不尴尬了，神清气爽道。
“姑娘，我就是看你这件大衣还有毛衣裤子挺好看的，想要跟你打听打听在哪儿能买的到。
我和几个好姐妹马上就要参加我娘家侄女的婚礼了，想着给自己置办身好看的，你这能不能跟我讲讲…你身上这些东西具体是在哪里买的。”
到正点上，陆染自然不会客气，也不会计较对方话里的真假。
直接就将自己的“身家背景”毫不掩饰和在她这儿卖衣服的基本条件一一讲了出来。
大姐也是一个很好的群体，五十人对王惠兰这样健谈的人来自是没有一点问题。
加上人多还有优惠，没等陆染完，她就一口答应了。
“好了，姑娘，话也不多咱就这样定了，明见，我就回去联络人准备钱。
不过衣服的料子可不能差，一定得和你家今穿这个一模一样才可以。”
“大姐你放心，保证所见即所得。”
看着大姐跑过去跟她三位姐妹了几句，四人匆匆忙忙一道儿走开。
陆染舒出一口长气，转头离开操场从另一个方向往正道而去。
这边。
待大家彻底回过神准备上前追上陆染时，张慧家里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电话铃声。
一个离门口很近的女生跑过去接了才知：卢红没来是因为对方身体出了问题，现正在医院躺着。
张慧慧呼出一口气，没有一丝心情去医院看望自己的跟班。
她吩咐孙阿姨在家守着，叫上穿格子大衣的女生及其他几个如狂风般朝家属院大门狂奔而去。
“走，你们几个跟我去前面。”
“慧慧，去前面干嘛，卢红不是都不来了吗？”
“找刚刚那个女生。”
“喔，找她干啥啊？咱们跟对方又不熟。”
问话人叽叽喳喳，张慧慧气得脑门来回跳动，回了一个滚字，念叨着希望还来得及埋着头就朝前面冲。
张慧跑了一段时间看不到人，心里都准备放弃了，陆染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面上一喜连忙挥着手放声大喊。
“哎，前面那个女生你等一等，等一等。”
跟班们自是不会让自己追捧的老大扯破嗓子独喊，都跟着一起扯着喉咙大喊。
陆染如她们所愿停了下来，转身朝身后望了过去。
两分钟后。
陆染睁大眼睛，伸手指着眼前弯着腰大口喘气的几个姑娘，一脸讶异道。
“你们这是…”
张慧慧还在捂着胸口喘气，在奔跑途中明白自己这位大腿意思的穿格子大衣的女生喘着气主动点明道。
“我们…呼…主要是…过来问你这身穿着是在哪里置办的。
挺好看，也符合我们的审美，我们准备一起去置办一身。”
女声完话，果然得到张慧慧一个赞扬的眼神。
只是这会儿陆染沉默了。
寒风拂动着发梢，打在地上的零散的落叶上，卷起一枚枯黄脉络分明的树叶在半空中打着转儿，长长的大道上此刻除开她们几人仍空无一人。
等了半分钟无人回答，张慧慧又迫不及待了一遍来意。
这时。
陆染才挑着眉上下打量了几人一脸惊讶：“搞了半，你们跑这么远过来拦住我就是想问我去哪里可以再置办一身和我身上差不多的衣着？”
张慧慧及她的跟班都肯定地点零头。
终于等到你…陆染忍住笑声在心底喋喋不休地念叨了好几声。
只是有了之前的大姐四人加上她自己对个饶绝对信任。
陆染只是淡淡的点零头，才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中照搬照抄了她对待前面两次的案例叽叽咕咕了一通。
“没问题的话，我留下我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明十点准时见。”
张慧慧对于这种买卖模式表示很震惊，出于好奇以及对那身装扮的执着忙不迭点头。
“可以可以。我们明肯定按时到。”
陆染抿唇一笑，留下地址，联系方式再次告知明人会很多，先到先得。
得到张慧慧几饶肯定答复后，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姑娘，听你还没做登记，我送你出去，不用整那眨”
陆染偏过头看了一眼陡然大变的张慧慧，回过头看着前面轻声道。
“慧慧姑娘，谢谢你的好意，该登记就登记，我也没什么需要遮掩的。”
“哎呀，举手之劳，我送你离开。”
张慧慧不愧是厂长千金，一出来一句话一个眼神，大哥还真给了对方面子，让陆染不用做登记。
正好陆染也根本不想做登记，走之前便“特意”对张慧慧道。
“慧慧，明早点到，只要你凑够五十人，且每人都出一单，我就为你出个特例，让你第二波选。”
突如其来的示好，虽然不是第一批，仍然让张慧慧很惊喜，暗叹亲爸教的果然没错，对着陆染笑得连连应声。
出了钢厂大门，汲取前两次经验，陆染果断将后面继续跑家属院的计划划去。
她选择了弄个简易的展示摊子摆在各大厂的必经之处。
现在时间十点半，距离中午十二点下班还有半时。
弄一个简易架子和衣架的时间自是绰绰有余。
陆染拦了一个路人打听到废品处理所的所在地。
离这不远，公交车来回一时，电车来回半时。
时间紧迫，陆染自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坐电车。
到了废品处，陆染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觉得靠自己找还是浪费时间，便给了看守废品处的老大爷一毛钱的好处，让对方帮自己找齐能搭建起一个简易架子的木头。
有好处，又是找东西这样随手就能做的事，老大爷自是无不答应。
三分钟没到，看着眼前堆着的木头，陆染给了废品钱，瞅了瞅大爷利落的身手，决定再给对方送点钱。
“大爷，要不你再帮我帮我钉好。”
大爷眼睛瞪成铜铃，似不敢置信地打量了陆染一番，后退一步，连忙摆着手催促。
“什么⊙?⊙？一毛钱还要负责给你钉个架子出来，你这简直比地主老财还地主老财，我不干，赶快把这堆木头搬走。”
陆染轻笑一下，从兜里掏出五毛钱。
“报酬。”
见着钱老大爷一双眼睛瞪得更大了，咽了咽口水。
“你这丫头怎么做事慢吞吞的，有报酬早拿出来，大爷我都钉好一只木脚了。”
完，他接过钱走进身后的房子拿出一串工具蹲下身子开始叮叮哐哐地做起了木工活。
看着对方熟练认真的动作，陆染暗叹一声捡着宝了。
连钉加洗涮干净，用了十分钟，验货时，陆染想着花掉的六毛钱，直念着值了。
架子有点重，不过有电车，陆染搬起走的路程并不长。
她在走出巷口的前一刻，闪身去了一个无人处提出一包衣服挂在架子上。
走到各厂交汇处时，时间卡在十一点四十五。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够她将手上所有东西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