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风的眼神一凝，墨色的瞳仁像结了冰，“既然这样，祖父大可以试一试。”
封老爷子手里的拐杖敲得震天响，“你现在这是在用什么语气跟祖父说话？！”
“为了那个女人，你偏要处处和老头子我作对？！你想气死我不成？”
封风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是我执意要和您作对么？明明是您非逼着我做取舍。”
“您难道忘了您对我从小灌输的胜者观念：强大的人可以拥有一切，根本不需要做选择。”
“而祖父您现在的行为，是在驳倒以前的您自己啊......”
封老爷子愣了一瞬，“小风，祖父是年纪大了。”
“可很多时候年岁增长不是坏事，反而能扩展看清事物的角度。”
“以前祖父确实逞勇好胜，觉得绝对的力量能征服一切，但现在祖父知道了...”
“不能。”
封风皱起眉头，“为什么不能？”
“从小到大您跟我举过那么多例子，不就是为了教会我这一点，并让我以此为信念活着么？”
封老爷子拄着拐杖缓步向前，他不顾大强愕然的眼神，随意在封风的右下首坐下。
封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您这是在做什么？”
封老爷子仰起头，往后靠在椅背上，面上是一派平淡，他闭上眼睛，像一个炎炎夏日里躺在树荫摇椅下的普通老人。
苍老的声音似乎将时光都拉得悠长。
“大强，现在的封家家主是谁？”
大强忍着心悸，低头道：“是您。”
封老爷子仍旧闭着眼，“小风，你认为呢？”
封风心头一跳，他压抑住脑海中那股风暴，平静道：“是您。”
封老爷子哈哈一笑，“希望不是老头子我自作多情，但我现在还算是封家上下一致认可的家主吧！”
封风垂下眼帘，眼睫遮住其中的情绪，“这是自然。”
“小风你长大了，心思越来越多，老头子我看不懂。”封老爷子睁开沧桑的双眼。
“其实在你小时候祖父就看不透你，一个小孩子却经常露出让我这个成年人害怕的眼神。”封老爷子脸上浮现怀念的笑。
“现在你长大了，祖父老了，这是一种人力无法抗争的变化，即使你再强大也抵挡不了时间的磨损侵蚀。”
“祖父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的所有事都在不断变化，人力无法抗衡...”
“无论你作为一个人能抵达何种强大的地步。”
封老爷子看向封风，“祖父还是封家家主，可象征家主位置的椅子被你坐在身下，封家不会有任何人敢说什么。”
“这也是一种变化，家主位置的传承交接...”他看向院内的落雪，“世间流转的四季轮回。”
“这些都一样，时间会从每一个人事物身上碾过，而时间带来流动，带来变化。”
封老爷子颓然地垂下头，“小风啊，以前祖父教给你的，是祖父错了。”
封风怔然睁着眼睛，他不敢相信强硬了一辈子的祖父就这样在他面前认错。
他出神看着院外的落雪，像是无法接受，半晌他回过神，脸上的神色堪比永冻的冰川。
“您这样教了我二十多年，今天一句错了就想改变我？”
“我在您眼里究竟是什么？一块可以随意揉搓改变形状的橡皮泥吗？”
“小风...你怎么会这么想？”封老爷子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祖父只是想及时纠正错误...”
“让你不至于继续在错误的路上走下去。”
封风冷笑一声，往常潋滟的桃花眸像揉碎了坚冰，“纠正错误...”
“您不如直接说，您教出来的我，就是个错误！”
封老爷子大惊失色，“小风你怎么会是错误呢！你是祖父一手带大的...”
封风冷冷打断了他，“怎么不是？！”
“我从出生起就是一个错误，没有人期待我的降生，祖父您不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选了我？”
封老爷子哑口无言，面对这样的诘问，他想说些什么，却无从说起。
见此封风脸上的笑容越咧越大，“我的开始是错误的，现在您又来告诉我...”
“我自出生以来所接受的一切观念，也都是错误的...”
院中的落雪像飘进他双眸，凝结出漫天霜华，“那我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厅内寂寂无声，只剩厅外洁白的大雪在无声纷飞。
封风忽然呼出一口气，“是错误也没关系，错误有错误自己的活法。”
“只是希望以后祖父别再对我这个错误怎么活指指点点。”
封风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封家。
没关系，他本来也不需要什么正确的路，他走他自己的路，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活得开心、活得快乐、活得疯狂。
封风敛起眸中的冷色，换上他在宋知黎面前常带的假面，笑意盈盈，温柔无比。
*
宋知黎接到宣传任务的时候正在家里睡大觉。
人一闲下来，骨头缝儿里都透着懒散，她慢悠悠地接过电话，“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手机那头的高帅立刻就听出她是睡觉才醒，他紧张道：“没事没事！我打扰到您休息了吗？”
宋知黎怀疑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她的舆控大师高小哥没错。
工作上的同事没事到底为什么要在她休息间隙打电话啊？
宋知黎满脑袋问号，这才又听见高帅小心翼翼地说：“宋小姐，封导说您的假期已经结束...”
“关于电影《妄念》的宣传活动以及其它行程他已经安排好了，需要您予以配合。”
宋知黎懵了一瞬，“懂，我要开始干活了，但为什么是你通知我这件事？”
按照封风的一贯性子，他肯定会选择直接给她打电话亲自跟她讲的，毕竟他才是她的经纪人。
“封导在准备其他的事情，暂时没办法直接通知您，这才要我转告您。”
挺好！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对她感情变质的封风呢，宋知黎才松了一口气，便听高帅又道。
“封导还要我转告您，他大概十五分钟之后到您楼下等您，但您不用着急，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