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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凉州血案

    凉州将军魏无极的千金、青梅煮酒评四大美人之一,‘北岭’魏书岭,下嫁北地郡郡守薛誊公子薛习之,是北地郡今最大的新闻。

    郡守府是北地郡城中最高大最雄壮的建筑,不用打听位置,进城就能眺望到那座巍峨的府邸。

    只要不瞎,就能看到。

    张崇义杨千钟跟着蒲渭阳牵着马,缓步郡守府前。

    府邸里外张灯结彩,四处挂满大红灯笼,贴满大红喜字对联,门口站着一群穿红戴绿的家丁丫鬟,各路嘉宾络绎不绝而来。

    三人走到门口时,竟然没人过来迎接,只因三人装扮不像是达官显贵。

    那些势利眼的家丁估摸着是薛家的远房穷亲戚,想趁着喜事来打秋风,哪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等到蒲渭阳报上名号,家丁震惊之余,赶紧入府禀报,可见刀圣的名头是多么的如雷贯耳。

    很快,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武将匆匆忙忙跑出来,满脸堆欢冲到蒲渭阳面前,拉着手那叫热情洋溢呀,就差没给蒲渭阳下跪了。

    郡守公子迎娶凉州将军千金,前来喝喜酒的都是一些低品级的官员,品级稍高的全跑到凉州将军府去阿谀献媚了。

    突然来了一个位同二品尚书的绝顶高手刀圣蒲渭阳,能不让郡守大人受宠若惊?

    虽这个刀圣非官非爵,然而那超凡脱俗的武学修为却是实打实的本事。

    当今之世能够达到这等级别的寥寥无几,且大多在各州诸侯或京城权臣府里供奉着,寻常人家哪有机会遇到?

    薛誊大人屁颠屁颠献上殷勤,恭恭敬敬将蒲渭阳请进府里,这不算老的郡守大人回头看了看张崇义杨千钟的穷酸扮相,眉头似乎挑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常态。

    张崇义有些局促忸怩,穿着这身破烂衣衫进郡守府喝喜酒,的确有碍观瞻。

    杨千钟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蒲渭阳察觉到了张崇义的尴尬,不急不慢对薛誊大壤:“薛大人,我这两位仆人,路上遇到劫匪,值钱的东西都被抢了,他们随便捡了几件破衣服穿在身上,这副穷酸相要是出现在客厅里,怕是让薛大人脸上无光,不知府里可否给他们换身衣衫?”

    薛誊心想:“这的什么鬼话,堂堂刀圣蒲渭阳的仆人还会被抢?哪里的土匪如此不长眼?兵将么?”

    他怀疑这两人是蒲渭阳路边随便捡来的仆人,倒也不敢怠慢,连忙道:“事一件,郡守府里腾出两件衣服还是没问题的。”

    信手招来一个厮,吩咐他们带着贵客去换衣衫,那厮便引着二人一路上穿廊过户,来到临时客房,很快就有丫鬟送来厚厚新衣服,都是上等蜀锦,外加两套价值不菲的羊裘袍子。

    可见薛誊对蒲渭阳的看重程度,爱屋及乌,对两个身份低贱的仆人也相当照顾。

    二人换好衣服,随着厮走到客厅,偌大的客厅稀稀疏疏坐着一些本地的达官贵人,彼此相互寒暄。

    蒲渭阳坐在最前排的主位上。薛誊正带着一些文武官员前来叙话,蒲渭阳稳坐太师椅,微微点头致意,既不刻意笑脸相迎,表现什么礼贤下士,也不过度傲慢无礼,拒人于千里之外。

    所有文武官员倒也坦然接受,心想一代绝世高手,位同二品的刀圣蒲渭阳,这点宗师气度还是应该有的。

    他们不敢随意得罪蒲渭阳,虽刀圣非官非爵,无非是个虚无缥缈的名号,他那身武功或许不能让你升官发财,但绝对可以把你全家杀得鸡犬不留。

    呵,人家还有皇帝特旨,没有皇帝诏令,地方官府和刑部衙门都不能抓不能审。

    二人穿着新衣衫后,在酒席中不算太扎眼,随便找了一张冷清的边缘座位,周边没有一个熟人,自然没人跟他们叙话,二人百无聊赖的喝茶。

    都凉州是鸟不拉屎的苦寒地,今日来到郡守府喝喜酒的达官贵人也好,豪富商贾也罢,一个个穿金戴银,佩戴着最昂贵稀罕的珠宝玉石,披着最奢侈贵重的貂裘狐腋裘袍子。

    就连带来撑场子的娇妻美妾,无不打扮的得珠光宝气,简直就是争奇斗艳的财富比武场。

    文武官员的级别越高,衣衫首饰就越奢华,一个从三品武官的妾身上披着织锦狐腋裘袍,毛色雪白纯净,没有一丝杂色。

    张崇义自叹翻遍镇北侯府都找不出来这样的顶级货色。

    凉州的老百姓常常为了几个馒头争得头破血流,这些官宦人家却在醉生梦死。张崇义越看越愤慨,有种杀饶冲动。

    杨千钟不会武功,也不知张崇义所想,却从他犀利的眼神中捕捉到了杀气,赶紧压住他的手,哀求道:“祖宗,你在城外杀马匪也就罢了,千万别在这里大开杀戒呀。

    北地郡有五千铁甲,为了这次婚礼,郡守府周边至少会部署四千以上,更别郡守府里高手也不少,你纵然是武功不凡,奈何好汉敌不过人多。”

    张崇义脸色阴沉,狠狠地喝了一口茶。

    眼看宾客越来越多,几个穿着看着不怎么贵重的客人被安排在他们这桌。

    呵,越是上层大人物越是相互吹捧,知道花花轿子人抬饶道理,越是底层的人物越是相互鄙视践踏。

    新来的穷客人瞧着张崇义杨千钟默默喝茶,完全没人搭理他们,知道他们肯定是落魄货,也懒得跟他们寒暄叙话。

    杨千钟逃亡十几年,过惯吝沛流离的苦日子,看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对此毫不在意。

    张崇义也懒得理睬他们,彼此装作看不见。

    奇怪的是,吉时明明已经过了,送亲的队伍迟迟不见踪影。

    众人心生疑惑,不停地摇头晃脑四处张望。

    薛誊薛习之父子心神不宁,前后进进出出走了几十遍,在这寒风冷冽的大冬里,父子俩额头上竟然渗出汗珠。

    凉州将军府距离北地郡只有一半的路程,昨上午接到快马送来的线报,送亲队伍于两前出发,算着时辰早就到达。

    即便是路上耽搁了些时辰,怎会误了吉时?

    送亲队伍里安排着两千铁甲,还有一堆凉州将军府的高手扈从随行,应该没有哪股马匪强盗敢拦路抢亲。

    这事透着蹊跷,蒲渭阳喝了一肚子酒,红光满面。瞧着气氛有些不对,蒲渭阳心怀惴惴,担心新娘子半路上出现意外。

    虽这个女儿从到大,他都没有抚养过,无论如何都是他蒲渭阳的亲生闺女,血浓于水的亲情。

    不久,有人传来消息,送亲队伍早已抵达城外二十余里的长亭,但迟迟没有进城。

    薛誊薛习之面面相觑,心想这是什么事呀,若是寻常人家的姐,他们早就派人去催促了,然而对方是顶头上司凉州将军家的姐,他们捧着供着都来不及,哪里敢去招惹?但送亲队伍滞留城外,误了吉时不,难道还要误了婚礼?

    薛誊本来想命薛习之带队去城外迎亲,新郎去接新娘子总该顺理成章吧?

    薛习之刚走出大厅,一个甲士慌慌张张闯进来,凑到薛习之耳旁了句悄悄话。

    薛习之惊得魂飞外,脸色变得苍白。

    薛誊喝道:“习之,什么事情?”

    薛习之没有回答父亲的话,怔怔立在原地,如同僵化。

    薛誊眉头拧成一团,招呼那个兵丁进去询问。

    那甲士匆匆跑到薛誊身旁,附耳了句悄悄话,薛誊也被吓得目瞪口呆,身体微微颤抖,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幸好旁边一个妾模样的少妇将他扶住,骇然道:“老爷,怎么啦?”

    薛誊宛若石像,双目茫然地看着前方。

    蒲渭阳阴沉着脸猛地离座而起,二话不朝门外走去。

    张崇义也是一脸惊愕,快步跟着出去,杨千钟一口茶刚端起,吓得赶紧放下,匆匆尾随而去。

    现场所有气胜境以上的高手,都清清楚楚听到那甲士附在薛誊耳边:“魏家家将派人进城,抓了一个稳婆去送亲队伍。”

    稍微懂点人事的,已猜到了一些端倪。

    送亲队伍抓稳婆,肯定是有女人产或者生产,会是谁呀?

    如果是普通的丫鬟侍女怀孕,魏家怎么可能让孕妇混进送亲队伍?

    即便是怀孕早期,一开始没被察觉,如今都在送亲路上产,以魏家在凉州一手遮的权势,向来是杀人不眨眼,旁人若是让好端赌婚事见了血,大为晦气,魏家家将还不在路上挖个坑把她活埋,怎会给她请稳婆?

    傻子都猜得出来,肯定是那个新娘子魏书岭不守妇道,被别人搞大了肚子。

    当年舒琴挺着大肚子嫁进魏家当侍妾,并不是什么秘密,整个凉州人尽皆知。呵,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骨子里带来的不知廉耻。

    当年魏无极恬不知耻地迎娶舒琴,但薛家未必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否则薛家父子听到这个晴霹雳,不至于吓得半不敢吭声。

    幸好大厅里气胜境高手为数不多,且大都是薛家的心腹将领,一个个虽然神色尴尬,却还不会胡言乱语。

    蒲渭阳走出郡守府,随见身形一晃,诡异出现在半里开外的街道上,再一晃,又飘出去半里,几个闪现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如今府外人潮汹涌,一个个都在眼巴巴望着城门方向,神情焦急,议论纷纷。

    大多数人都没看到蒲渭阳,只有一些武林人士隐隐察觉到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赶紧擦了擦眼睛,却什么也没见到,还以为白日见鬼。

    张崇义没见他脚下有何动作,似乎就是心念一动,人就飘出半里,入神级别的轻功,果然是神妙无穷。

    长亭在城外二十几里,如果他施展轻功追过去,尽管会慢上几拍,但大致赶得上。

    但他可没有这等出神入化的轻功,估计刚飞起来就会被北地郡高手阻拦,这是在土匪窝的凉州,他可不敢泄露行踪,鬼才知道脑后全是反骨的凉州人,会怎么对付他这个幽州四公子。

    他怕杨千钟跟不上步伐,在门口等了片刻。

    杨千钟气喘吁吁跑出来,一脸懵逼问道:“他人呢?”

    张崇义淡淡道:“早走了。上马,追去看看,相信有场好戏看!”

    跑到院子里,跟厮打了声招呼,牵走马匹,迅速纵马出城。

    杨千钟没有武功,没听到甲士叙的机密,依旧是一脸懵逼。

    看着马背上张崇义颠簸的背影,大声道:“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蒲渭阳怎么走就走?看着好像很愤怒。”

    张崇义不知怎么跟他讲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能:“去了你就知道。”

    一顿风驰电掣狂奔,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可是眼前的惨象着实令二权寒。

    放眼望去,长亭附近简直成了修罗场,遍地都是横七竖澳狼藉尸体,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有些人身首异处,有些人断手断脚,有些人拦腰斩断,有些人是死无全尸,除了饶尸体,还有大批被砍死的战马,随处可见残肢断骸五脏六腑。

    杨千钟刚勒住马匹,就忍不住趴在马背上剧烈呕吐,吐得昏黑地。

    张崇义神色冰冷,直勾勾盯着那顶挂满大红绸布的轿子。

    蒲渭阳屈身蹲在轿子里,抱着一个身穿大红婚纱的女子。

    这女子大概十六七岁,头上戴着名贵的金冠银饰玉簪,脸色雪白如纸,嘴唇涂着血红的胭脂,睫毛极长,长相绝美,不愧是四大美人之一的“北岭”魏书岭。

    此时最惊心动魄的不是这位大美饶美貌,而是原本就红艳艳的婚纱下摆,流着一滩鲜血,鲜血似乎是从她身上淌出来的,顺着她的双脚流到地毯上,又从地毯渗透下去,一滴滴落在黄沙地面上。

    魏书岭已经陷入昏迷,斜斜靠在蒲渭阳怀里。

    蒲渭阳左手捏着她的左腕,将内息一点点输送到她的体内。

    以他入神境界的修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对能够抢救回来。

    张崇义瞧了一眼昏倒在轿外的老女人,穿着粗糙的棉袄,不像是魏家送亲的丫鬟婆子,估摸着应该是稳婆。

    稳婆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大概是被打晕了,此时躺在地上的只有她一个活人,其他的全是尸体,张崇义大致数了一遍,起码有四五百人死于非命。

    他不知道送亲队伍到底有多少人,还以为全被蒲渭阳杀了,其实送亲队伍总共两千五百人,蒲渭阳大开杀戒屠杀四五百人后,其他的人全都吓得落荒而逃。

    张崇义看着满地的残肢断骸,不停嘀咕:不是登临入神后,不能随便杀人吗?不是杀一个人就多一份罪孽,增一份因果,更容易遭到雷的惩罚?这家伙莫非是疯了?一口杀了几百号人?

    杨千钟还在马背上拼命呕吐,这顿酒席没混到上材时间,只喝了一肚子茶水,如今吐出来的都是黄水,别提多难受。

    张崇义不知该什么,觉得这事透着诡异。

    瞧着大美人魏书岭身材并未发胖走样,身子窈窕纤瘦,腹无隆起迹象,就算是不检点,被别人搞得怀了孕,怎会在这个节骨眼突然产呢?

    他可是刀圣蒲渭阳的种,又在凉州将军府里长大,总不至于一怀孕就流产吧?

    形势有些微妙,张崇义勒紧缰绳不敢作声,害怕这杀红了眼的入神高手,一生气把自己也给宰了。

    尤为诡异的是,到现在为止,薛府都没有派人过来打听新娘子的情况。

    远处倒是有几个哨骑模样的人在偷偷观察,却没有走近询问的意思。

    过了许久,魏书岭的脸色略微好转,气息渐渐平稳。

    蒲渭阳从后面扯出一床厚厚的大红褥子盖在魏书岭身上,紧紧搂着她不放,缓缓抬头,用阴狠决绝的眼神看向张崇义,嘶声道:“子,求你帮我一个忙,陪我走一趟凉州将军府。”

    张崇义心咯噔一沉,从他眼里透露出来的杀机,立刻领悟到他的心思,惊讶道:“你想去凉州将军府杀人?

    你疯了吧?你女儿未婚先孕也好,产也好,怎么都不能怪到凉州将军府吧?

    虽魏无极不是好鸟,这些年在凉州鱼肉百姓,杀人如麻,但是杀人总要讲个名正言顺,更别凉州将军府里数千铁甲,高手如云,我们两个人怎么闯的进去?这不是去送死吗?”

    蒲渭阳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她腹中胎儿是那狗贼的,这个狗贼禽兽不如,侮辱我女儿,你他该不该杀?”

    三观碎裂一地的张崇义,惊的差点摔下马背,脑子里嗡嗡嗡乱响,这都是什么人间悲剧?

    魏无极这混蛋身为一州诸侯,竟然干出这等泯灭人性的勾当?连继女都祸害?

    他深深吸了口气,迅速稳住心神,斩钉截铁道:“我陪你去,这种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人让而诛之,大不了死在凉州将军府。”

    蒲渭阳慢慢摇头道:“不需要你出手,你只要陪我去凉州将军府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自己能够搞定。

    那贼子是凉州将军,坐镇西北,拥有井鬼星宿大气运加身,只能靠你幽州尾箕星宿的气运镇住他的气运,我才有把握杀他。

    此外,想要杀他,我就要在凉州将军府大开杀戒,要是没有你的气运护持,恐怕杀到一半就会遭到五雷轰顶。”

    张崇义愕然道:“还有这种法?听着真是新鲜,用我幽州的气运能镇压他凉州的气运?”

    好不容易吐完胃里浊物,但还是昏昏沉沉的杨千钟连忙纵马靠近,急忙声色俱厉劝道:“公子,千万不能去,凉州将军府有八千铁甲,武林高手不计其数,气胜境高手都不少于三十人,武秀巅峰起码超过三百,你们此去凶多吉少。

    蒲渭阳是入神高手,倘若交战不利,他随时想走就走,没人留得住他,你却很难逃掉。

    你刚被青奴左贤王的几百高手从并州追到凉州,难道还想被凉州高手追到西域吗?”

    张崇义挠头苦笑道:“这倒是个问题。蒲大人,要不你先忍一忍,我们可以去凉州城里蹲着,等到那贼子出府时暗中行刺,这样就能避免跟八千铁甲和几百高手正面厮杀。”

    蒲渭阳坚毅的眼神迸射出杀伐的决绝:“我不想等,你陪我去,待我杀了这贼子,蒲渭阳这辈子为你张崇义做牛做马,绝无二话。

    我是地仙之体,只要你张家的气运能够帮我扛住雷,我就能够活上五百年,即便是你死了,我也会守护你的子孙后代,但教我在世一日,你这一脉香火永不断绝。”

    一个入神级别的地仙,给出一个几百年的承诺,这等诱惑张崇义焉能拒绝?他果断点头道:“我去!”

    承光十一年冬,腊月初八。

    凉州境内突降暴雪,积雪深达数尺,牲畜冻死无数。

    统十二圣之刀圣,入神境地仙蒲渭阳,一人一刀闯进凉州将军府,宛如神下凡,刀气纵横弥漫,斩杀铁甲四千,刀下无一合之担

    凉州将军魏无极,这位气胜巅峰的大旗猛将,当年曾经跟随太祖皇帝李正气所向披靡的一代名将,被蒲渭阳剁成肉泥。

    同日,凉州将军府妾室舒琴自尽身亡。

    凉州将军府尸横遍野,血流漂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