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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一笔买卖

    很快就有青龙门执勤的御林军飞奔禀告大统领寇登。

    寇登不敢耽搁,立即来到御书房见驾,将事情原原本本奏报。

    张崇义正与杨千钟张居贤这对左膀右臂议事,闻言有所触动。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张崇义乃是郭敬之想要借画讽谏的对象,虽未见到画卷,一听之下,就明白他的画外之意。

    沉吟片刻,看向杨千钟尴尬道:“你们怎么看?”

    “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画圣大人,竟然会替端木良那老家伙话,借画来劝谏我。”

    张居贤肃然起立,郑重其事道:“先不管他意欲何为,这位享誉下五十年的文坛巨擘突然现身京城,陛下必须要倒履相迎,亲自出宫拜见他,才能彰显求贤若渴的诚意。”

    “昔日燕昭王筑黄金台,千金买马骨,邹衍乐毅争相投奔,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今日画圣来此,陛下若能将他留在朝中效力,何愁下文人士子不会归心?”

    张崇义怦然心动,反问一句:“要见?”

    杨千钟点头附和道:“不但要见,还要以帝师礼仪待之,切不可自矜功伐傲慢无礼。”

    张崇义仍有疑虑:“相见之后,他多半会劝我出兵驰援弘农郡,他的第三幅画,画的是弘农郡城破后的惨状,第四幅画故意留白,分明是等我落笔,我该如何应对?”

    杨千钟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他有何辞,再作计较。”

    “统十二圣的武六圣是武学宗师,文六圣是地位超然的文坛泰斗。”

    “除了书圣甘棠羽曾经入仕,担任过几年的太子太师,其余五位都是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犹如闲云野鹤,神仙一流人品。”

    “画圣郭老五十年前就蜚声海内外,三十年前桃李满下,大江南北遍地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此人若是愿意留在朝廷效力,陛下务必要对他礼敬有加,好生供养。”

    张崇义推开案几,大笑而起,朗声道:“好吧,那就去拜会拜会这位传中的画圣大人。”

    于是领着杨千钟张居贤,在大内侍卫统领寇登和副统领张擒虎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奔赴青龙门。

    出宫时将近黄昏,城里亮起万家灯火,遍地积雪被足迹踏的零碎肮脏,画面极为不美观。

    半里外的青龙大街上,密密麻麻围着数千人,偌大街道被堵的水泄不通。

    远处的大街巷口,还有儒生在急急忙忙赶来,想要目睹画圣的绝世风采。

    如今的市面上,郭敬之的墨宝最低都要五万两银子起步,最贵的一幅《独立缥缈峰》,前些年被炒到了百万纹银的价。

    世人皆以为这位年过七旬的老先生或许早已作古,谁曾想他竟然健在,且在街头抛头露面卖画,这不是滑下之大稽么?

    他是何人?一代画圣呀,一幅墨宝就值几十万两银子,徒子徒孙到处都是,何至于如此落魄?

    一些郭敬之的徒子徒孙,不忍看到恩师在风雪中挨冻,赶着轿子风风火火来接老人回府。

    等到听别人转述郭敬之的原话,明白他是要为弘农郡百姓请命,旨在劝谏大燕皇帝张崇义发兵驰援弘农郡,越发敬重老饶铮铮风骨。

    随见一队白袍白铠的御林军分开人群,穿着赭黄袍的皇帝陛下张崇义大步流星地走来。

    围观群众没想到大燕皇帝张崇义竟会亲自出宫,吓得纷纷跪倒在雪地上,磕头便拜,高呼万岁。

    地面上全是湿漉漉的碎雪烂泥,这般跪地立刻打湿了膝盖上的棉裤,众人冻得叫苦不迭。

    张崇义赶紧喝止尚未下跪的百姓,纵声道:“大家不要跪拜,地上脏兮兮的,别弄湿了衣衫,容易生病。”

    皇帝可以这样,可是老百姓哪敢无礼?

    人潮依旧一波波的跪下去,如风吹麦浪一般波动,瞬间黑压压跪着一大片。

    张崇义连忙抬手请百姓起身,人潮一波波挺身而起,窸窸窣窣地整理身上沾染的雪泥污垢,大多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在万众瞩目之下,张崇义整肃衣冠,缓步走到须发皆白的郭敬之身前,俯身作揖道:“崇义见过先生。”

    杨千钟张居贤紧随其后,对着郭敬之执弟子礼。

    郭敬之不避不让,坦然受之,对张崇义的礼贤下士颇为满意,捋须轻笑道:“年纪就有周公吐哺的风度,难怪你能以弱冠之年让下英雄俯首称臣。难得,难得。”

    张崇义受宠若惊道:“先生谬赞,崇义愧不敢当,能否请先生入宫一叙?”

    郭敬之含笑不语。

    杨千钟匆匆向前,牵着郭敬之消瘦的手,热情道:“老师,多年不见,可喜您老身体硬朗如昔,既然来到京城,怎么不去学生府上盘桓呢?”

    张崇义愕然道:“你们?”

    杨千钟道:“不瞒陛下,我和侍中大缺年都曾拜在老师门下,学过一些笔墨丹青,只恨资平平,学无所成,有辱恩师声名,平日不敢提及此事。”

    郭敬之笑呵呵地拍着杨千钟的手背,望着稍微拘谨的张居贤,朗声道:

    “二十多年前,我就你二人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定能大放异彩,修习水墨丹青委实是大材用,要学就学屠龙之术。”

    “不想时移势迁,你们果然成了兴国安邦的新朝栋梁,可喜可贺。”

    杨千钟张居贤报之以感激的微笑。

    郭敬之悠然凝视着张崇义,目光炯炯道:“陛下,近日我兴之所至,挥毫泼墨,写就丹青四幅,意欲售与陛下,不知陛下敢不敢收入囊中?”

    张崇义淡淡道:“听闻先生这几幅墨宝价值连城,子囊中羞涩,怕是付不起这笔润笔费。”

    郭敬之仰大笑道:“陛下谦虚。这几幅画,当今下有能耐购买的确实不多,陛下恰是其中之一,且是最大的金主,就看陛下有没有兴趣了。”

    此时华灯初上,张崇义环顾四周乌压压的人海,顾左右而言他道:“夜幕降临,此处人多口杂,不是话的地方,先生可否进宫详谈,容我奉茶?”

    郭敬之摇头道:“我是来做买卖的,不是串门走亲戚的,陛下先买下我这几幅画,我就随陛下进宫坐坐。”

    “要是陛下不买画,我就继续当街吆喝,总要替第四幅画找到个买主。”

    张崇义哑然失笑道:“先生,做生意可不能强买强卖呀,你这是漫要价,总得给我坐地还钱的机会吧?”

    郭敬之还是摇头:“我敢漫要价,是因为这几幅画物超所值,特别是第四幅画亘古罕有,只卖有德之人。”

    张崇义苦笑道:“先生笑了,听闻你那第三幅和第四幅画绑在一起,价值万里江山,我哪来的万里江山买你的画?”

    郭敬之神神秘秘道:“那句话是老朽反了,老朽不是要你用万里江山来买第三第四幅画,而是只要你买下第三第四幅画,就能换来万里江山。”

    张崇义沉吟不语,摸不透此老的言下之意。

    郭敬之不给张崇义犹豫的机会,不急不缓追问道:“陛下,你有没有想过,圣人有云,学而优则仕,为何大燕建国大半年,下的饱学士子都不来投奔你呢?”

    “你明明坐拥人才济济的永安城,朝廷却是无人可用?”

    这话恰恰戳中张崇义的软肋,张崇义等人无不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