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这一句话，让埋头干饭的楚湘也抬起了头。
小姑娘最近其实不太爱说话。
实在是……那个……最近的cpu有点过载，算力属于是能节省就节省。
因为朝政还是太累了，从理论变到现实也实在是太耗功夫了——之前跟着先生上课，三五天之内分析一个历史事件，研究利弊得失能研究很久，实在是想不明白了先生还能很宽容地“啊那我们出去走走换个脑子”。
可是朝政是没有这种好事的。
什么事情都是重点工作，哪个部门的事都能十万火急，每个人都希望从首辅这里得到最快最准确的答复，即便首辅可以把某一部分确实不方便立刻回复的事情先放一放等以后再说，那也不能把绝大部分都拖着呀。
诚然，这些事归根究底都是无双在处理，小童工甚至都算不上实习，哪怕说是“见习”都有点勉强。
但是小公主也不是那种摆烂·跟在无双身边混个实习证明·过个三五个月就可以彻底拒绝这项工作啊。
她总得学会这件事的。
然后就跟着无双烧起了cpu，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小小年纪，应该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学习，但……本事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是早一天学会算一天的。
所以就被迫陷入了对自己的精神内耗和日常cpu过载_(:3」∠)_
但累到不愿意说话是一回事，哥哥那边都有动静，她还是抬头：“阿娘？”
“没什么。”徐影下意识地去揉眼睛，可并没有揉出什么水来，声音也并没有带什么哭腔。
即便场合不太对，徐影还是低低啧了一声。
没有男人就该搞政治的意思，但现在的客观情况确实是在男人的领域呆久了，属于女人的那部分多愁善感和见风流泪的技能是真的退化了不少。
不过……也没关系。
毕竟现在已经不需要对楚英展露出女人柔弱的一面了，对孩子也不存在说非得挤出两滴泪水才显得真诚。
她只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先看向楚湘：“湘儿可吃好了？”
楚湘：其实没有完全吃好……
因为脑子动多了也是很耗能量的，人家小公主现在又在长身体，多吃点其实也很合理嘛_(:3」∠)_
但阿娘说这话必然是把自己支开的意思。
“吃好啦。”小可爱就是这么善解人意，放下了筷子后还很配合地打了个哈欠，“近日好累哦，吃了饭就只想休息，湘儿先告退啦。”
然后火速逃离现场！
对孩子的过分精灵古怪聪明伶俐，徐影是早就深有体会了的，只给了萧尚宫一个眼神便不管了。
萧尚宫也懂徐影，行了一礼之后就去安排了——还能让公主饿了肚子不成？
赶紧给小姑娘端两碟子她平时喜欢的点心过去！
顺便再紧一紧公主殿下身边嬷嬷宫人们的皮——都得小心伺候着，近日公主殿下都忙起火了肯定没空收拾你们，可皇后娘娘还在呢！谁敢在这时候怠慢公主试试！
萧尚宫去了徐影也就不管了，只深吸一口气，看向楚瑜。
说真的，徐影已经很久没有体会那“鼓起勇气”的心情了，什么世家开始传皇后与无双公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什么北戎就要嫡公主否则就不让皇帝回来，什么官员对自己死活不承认楚英没死于是群起而攻之……对她来说都是在尽在股掌之间的算计，自然无所谓鼓起勇气。
但现在，对这个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家伙，徐影是真的以那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破釜沉舟式勇气，才用一种再柔化一点都可以叫道歉的语气，轻声道：“瑜儿，近日你去找祝姑姑学格物学的事，你苏姑姑告诉过我了。”
“啊？”小楚瑜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今天阿娘为什么这么抓耳挠腮和话本里的孙悟空似的。
说来……这对母子也是蛮神奇的。
常规的孩子去学了和世人认为的主流只是不同的课程，甚至可以称一句不务正业，那家长一般只有着急上火的份儿，哪能还带上三分愧疚呢？
可非但徐影愧疚了，楚瑜还真的生受了这份母亲的愧疚，甚至反问了一句：“阿娘难道不希望如此么？”
然后，四目相对。
徐影眨巴眨巴眼睛，竟有两滴泪水滑出了眼眶。
徐影自己都没预料到，伸手抹了一把，都有点愣。
楚瑜更愣了。
我那超人一样的阿娘什么时候有这么软弱的样子啊啊啊啊啊见鬼了！
她可是兵临城下了都能在孩子额头留下一个吻让孩子“安心睡觉，不必操心，醒过来就没事了”的大佬啊！
然后母子之间再次四目相对，到底楚瑜年纪小，心肠还是软得多，他抿了抿唇，从袖中掏出了小小的手帕，递了过去：“阿娘。”
徐影接过了手帕，一时半会儿情绪还是没太稳住，不想在儿子面前展现自己的软弱模样，只侧过头去，捂住了脸。
小少年就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楚瑜其实也很聪明，在说那句“阿娘难道不希望如此么？”的时候，其实是有一点点“我倒要看看我放弃太子和政治这件事在你这里到底意味着什么”的试探意味在的。
只是这么一试探，试探出了楚瑜从脑海里搜索，都没见过的母亲落泪的模样，一时之间，心头便有极尽酸涩的感情，如同一滴浓墨扩散到了清水里，一整片心都为之抽搐。
至于说放弃时可能会存在的些许怨恨的情绪，也随着那一缕酸涩，变得不值一提了起来。
母子二人相对沉默了很久。
终于，楚瑜才听到了徐影压着嗓子的一句：“瑜儿，阿娘对不住你。”
真的。
哪怕是之前想过了千百种他们母子之间关于储位的谈话，楚瑜也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住，都能让自己喉头一哽。
“阿娘。”楚瑜轻声道，“其实孩儿有点不明白。”
徐影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楚瑜。
“阿娘既然会因此而难过。”楚瑜道，“并且男外女内自古皆然，为什么阿娘还要执意更改呢？”
徐影的表情都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