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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一阵子,夏言过得十分充实。每天干活、创作,顺带还要帮周淑琴学自行车。

    不管有多不情愿,周淑琴被女儿强行撵着学车。

    在夏言鼓励加恐吓两根大棒子催促下,周淑琴从一开始的大呼小叫,到后来独自上路,中间摔了无数次,浑身青紫,手腕还摔肿了。

    学会了骑自行车,周淑琴终于可以一个人去镇上卖菜,家里正常运转起来。

    等到开学的时候,夏言连着收到了好几笔稿费,故事会一期十块钱,两本共收到三期,一共三十块钱,漫画贵一些,一期十五块,目前只发了一期,一共四十五块钱。

    好巧,她秋天的学费正好四十块钱。她的学费有着落了,但夏月的学费还没影儿。

    夏立民见妹妹发愁,跑去跟周淑琴商议。

    “妈,月月的学费家里先给她交了吧。”

    周淑琴没说话,她一个月卖菜还挣不到一百块钱,到了秋天,家里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夏立民再次道:“妈,你先给月月交学费。回头我跟二舅去当小工,一个星期干一天,至少给我三块钱,等我挣了钱就还给你。”

    周淑琴嗔怪儿子:“胡扯,你好好上学,家里的事情你不要担心!”

    当天晚上,周淑琴出了小女儿的三十块钱学费。

    夏立民松了口气,悄悄跑去跟夏言说话。

    “言言,你别担心,你顾好你自己就可以,月月那三十块钱,我来还给咱妈。”

    夏言知道哥哥两头操心,心里有些感动,这么好的少年,要是能顺利长大,将来肯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夏言对着他眨眨眼:“哥,妈都出了,不要你还的。”

    夏立民呃一声:“我是担心妈身上的担子太重。”

    夏言想了想之后道:“哥,养育孩子是父母的职责。爸病了,妈一个人顾不过来三个孩子,我能理解。我刚刚开始起步,能力有限,如果妈这个时候肯顾着月月,我后面自然会回报家里。如果这次她不管月月,往后我对这个家里的回报也会减少。”

    夏立民心里惊了起来,他没想到妹妹居然在与母亲较劲。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妹妹说的有道理。

    他仔细看了看妹妹的脸色,只见她眼神沉静,眼里的光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睿智和洞悉。

    他记得父亲没出事之前,妹妹经常笑。自从父亲生病,妹妹忽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别说笑容,没必要的话她从来不多说一个字。

    不仅如此,她总是能洞察人心。不管谁想什么,或者谁准备做什么,她一眼就能看穿。

    “言言, 你别想太多,爸妈是疼爱你的,我和月月心里也担心你。”

    夏言对着夏立民微微一笑:“哥,你别担心我,好好学习。”

    夏立民嗯一声:“那你也要好好的。”

    五天后,中小学开学,夏言带着七十块钱,拉着妹妹去学校报名,刚进学校,就碰到自己年幼时的好朋友。

    她的同桌钟书媛,语文老师钟仁贤的女儿。

    夏言所在的行政村因为靠着弯水河,这个行政村就叫下河弯村,村里唯一的小学就叫下河弯小学。

    下河弯小学有六个年纪,学前班,一到五年级,这个时候还没有普及六年级。

    夏言升入了五年级,因为她学习好,钟老师喜欢让自己的女儿跟她坐在一起。

    钟书媛看到夏言后就扑了过来:“言言!”

    看着眼前的钟书媛,夏言有些发愣,如果她没记错,眼前这个无忧无虑的女孩,过不了多久就要遭受人生最大的波澜。

    钟书媛的父亲是公办老师,只有这一个女儿,他无比希望能有个儿子。然而他有公家饭碗,不能生二胎。

    他想偷着生,奈何钟书媛的母亲总是怀不上。想儿子想疯了的钟老师最后想了个馊主意,他背着老婆孩子在外头跟别人生了个儿子。

    这事儿最后被钟书媛的母亲发现,闹得天翻地覆。钟老师的饭碗没了,痛恨之下,他跟老婆离婚,带着小三和儿子走了。

    钟书媛的母亲没有工作,母女两个的生活陷入了困境。然而,雪上加霜的是,没过多久,钟书媛的母亲得了恶疾,不到一年就去世。

    钟书媛无人抚养,只能去寻找自己的父亲,后来她的人生跟夏言再没有任何交际。夏言零星从镇上人口中得到只字片语,钟老师痛恨前妻害他丢失了饭碗,一直对女儿不怎么好。

    夏言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一帮这个苦命的女孩。当年夏家遭遇变故,钟书媛没少帮她,帮她写笔记,把自己用不完的本子、笔送给她,在初中住校时,钟书媛经常买了热菜跟夏言一起分着吃。

    所有帮助过自己的人,夏言都记得。

    而且,她不光是为了钟书媛,也是为了妹妹夏月。

    当年钟老师在的时候,虽然他有些封建思想,但作为老师他还是挺不错的,对夏家姐妹也很好。

    钟老师丢失工作后,乡教管站从外地调来一个老头子。这老头子德行非常不好,喜欢摸女学生。虽然没有发生什么恶性事件,但对于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来说,当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给你讲题的时候,把手伸进你的衣服里摸来摸去,那简直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

    妹妹夏月曾经就被那个死老头子摸过,夏言当时安慰了妹妹好久,然后半夜三更跟夏立民一起翻墙进学校。黑灯瞎火的,兄妹两个踹开门对着老头子的床上泼了半桶大粪,扇了老头子两个嘴巴子,并警告这死老子以后老实点。

    如果能提醒钟书媛的母亲提前防备,说不定那个死老头子就不会来,妹妹也不用被摸了后悄悄躲起来哭泣。

    钟书媛晃了晃夏言的手:“言言,你想什么呢?”

    夏言反应过来:“书媛,你身上这衣服好看,我看呆了。”

    钟书媛哈哈笑起来:“真的吗,这是我妈带我去县城买的,你觉得好看吗?”

    夏言连连点头:“好看,主要是你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钟书媛虽然心里美滋滋,脑子还没糊涂:“我可没你好看。”

    夏言报过名领过书,准备带着妹妹回家。

    回去的路上,钟书媛非要跟她一起走:“言言啊,我听说你爸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夏言实话实说:“我爸伤到了腰,刚开始一天到晚只能躺在床上,最近好多了,能自己坐起来了。”

    钟书媛拧眉道:“这么严重啊,那你家里怎么办啊?”

    夏言饭劝道:“不要紧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妈身体怎么样了?”

    钟书媛母亲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要不然也不会怀不上二胎。

    钟书媛还不懂父母之间的事儿:“就那样吧,我爸说让我妈别种田了,怪累的,反正我爸的工资能养活我们一家人。”

    夏言拐着弯问道:“你爸比你那些叔叔伯伯都有钱,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会不会有人来要求你爸给他们养儿子?”

    说起这个,钟书媛立刻气愤起来:“我三叔就有这个想法,暑假我们回去,我三叔说把小儿子过继给我爸,让我爸给他养,我妈没答应。”

    夏言嗤笑一声:“这是想吃绝户么?”

    钟书媛反问道:“什么是吃绝户?”

    夏言耐下性子给钟书媛普及天下各种贪婪之人吃绝户的丑陋嘴脸,钟书媛听完后整个人呆住了。

    她站在那里讷讷道:“言言,我爸,我爸会不会逼我妈生弟弟啊?”

    夏言心里一紧:“为什么这样说?”

    钟书媛忽然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