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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谁敢动我?

    退烧冲剂只灌进去一半,另一半顺着脸颊流进了邱鹿鸣的脖子里。

    田佩芝看着昏迷不醒的邱鹿鸣,急得声音带着哭腔,“陈静怡我跟你说,你可别乱来啊,刚才人医生都说听天由命了你别乱来啊!”

    “既然是听天由命,还不如让我来试试!”林自在又冲了一包退烧药,继续灌。

    李老师看她变魔术一般,往自己水杯里刷的倒一包什么东西,还拿手指头在里头搅和个不停,也不放心地问:“陈同学,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姥爷家开药房的。”陈静怡头也不抬地说。

    “哦,开药房的啊,那就好。”

    田佩芝大声说:“就算你姥爷是神医,可你懂什么啊?”说完伸手去扒拉林自在的手。

    “闭嘴!”林自在抬头,“不帮忙就别捣乱!”

    田佩芝吓了一哆嗦,她觉得陈静怡的眼神太吓人了,她坐到过道另一边的空座椅上小声哭泣,“呜呜呜,怎么这么难啊,人家都是一下就到了春城,我咋就这么难,偏偏被火车甩下了,你俩还一个个地晕倒,是想吓死我吗......”

    这边终于喂完了药,但邱鹿鸣的呼吸依然深重,鼻孔喷出热气,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

    林自在给她擦擦嘴角和脖子里的水渍药渍,也不看田佩芝,仰头把水囊里仅剩的水咕咚咕咚都喝了,然后在邱鹿鸣身边坐好,拿一把小梳子慢慢给她刮着穴位。

    “静怡你拿的是什么?”田佩芝哭了一会儿就没事儿了,又凑过来看她手里的木梳。

    “再去打水。”林自在冷着脸说。

    说完她就发觉自己的口气像极了林秀娥,恨得要咬自己的舌头,索性扔了木梳也不刮痧了,转头看车窗外的夜空,大颗的星子在闪耀,同时也有蚊虫飞舞,她哎哟一声,把李老师的报纸折了两折,拿在手上在邱鹿鸣身边挥舞着。

    半个小时过去,再试试邱鹿鸣的体温,终于是降下来一些了。

    林自在一口气忙碌了几个小时,精神高度紧张,加之本就亏了血还未痊愈,整个人极易乏力,此刻已困得睁不开眼睛。

    “佩芝,我挺不住了打个盹,你给她看着蚊子,有情况就喊我。”林自在有些不放心,但实在是困到恶心了。

    李老师说,“你到那边椅子上躺着睡,你放心,我和田同学一起看着。”

    林自在嗯了一声,扑到椅子上,一秒钟就入睡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只有三四岁,冬季得了严重的流感,发烧到了41c,满口胡话,林秀娥急得不行,在她两手食指指甲边刺了一针,然后挤出许多紫黑色的瘀血来......

    林自在啊的一声猛地坐起来,她伸出手来,食指隐隐作痛,但是并没有血珠。

    哦,是个梦啊。

    窗外东方一片朝霞,绚烂美丽,耳边是咣当咣当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终于想起自己现在是陈静怡,身处民国二十七年的云南,正在去往春城的列车上。

    车厢里非常安静,绝大多数人都睡着。

    她一个激灵,转头看,那张报纸掉到了座椅下,李老师和田佩芝都歪在椅子上睡着了,邱鹿鸣则生死不知的平躺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她快速起身,去查看邱鹿鸣,只见她胸口微微起伏,不用摸额头,也看出她又发烧了,干裂的嘴唇微张,发出急促的呼吸声,眉头紧锁,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林自在毫不犹豫从小藤箱里拿出一根银针来,想了想,又在急救箱里找了一瓶酒精,正准备给手指头和银针消毒,就见邱鹿鸣左右转动了一下头颅,口中喊着:“谁敢动我,你们这群腌臜泼才!我邱鹿鸣乃堂堂从三品女官!看谁敢动我!”

    声音不小,把林自在吓了一跳,手里的酒精瓶子骨碌碌掉到地上,滚了好远,她生怕被人捡去看到上面的文字,连忙追上前,一把扑住。

    再回到座位,李老师已经醒了,正手足无措地看着闭眼手舞足蹈的邱鹿鸣嘶哑地吼,“你为何不请御医?”

    “我的天,我连个行脚郎中都找不到啊,还御医!”李老师无语又愧疚地看向林自在,“对不起对不起,老师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她,她是不是又发烧了?”

    忽然,躺在椅子上的邱鹿鸣开始扇着自己的脸,用悔恨又痛苦的声音哭喊:“我错了!大长公主,都是我的错啊!”

    田佩芝终于醒了,她被癫狂的邱鹿鸣吓得倒退几步,躲到李老师身后,“老师她是不是烧傻了?”

    周围的旅客闻声都凑过来看,林自在给银针消毒后,举着针,大声喊着:“离远点啊,传染上疟疾后果自负啊!”

    这句话十分奏效,人们立刻哄的一声散开了几米远,虽然惧怕,但禁不住好奇心,还是远远围观着。

    田佩芝切了一声,撇嘴说:“这会儿子你又不说是蚊子传染了。”

    林自在走到邱鹿鸣身边,飞快拢住她的双手,在她两个食指的商阳穴尖上飞快刺了一下。

    田佩芝啊的一声,“我奶奶好像也给我弟弟扎过,哎?你的针呢,怎么手一翻就不见了?”

    “闭嘴!过来挤血!”

    田佩芝连忙哦了一声,也过来挤邱鹿鸣的手指头。

    “噫,紫的!”

    邱鹿鸣这会儿在大喊冤枉,刚才喊的是什么中毒,反正是东一句西一句,没谁能听得懂。林自在也懒得去猜,结果一个不注意,被邱鹿鸣左手一抡,直接拍到额头上,发出清脆至极的啪的一声。

    林自在气得不行,使劲拢住她的胳膊,倾身压住她,慢慢的,邱鹿鸣呼吸渐渐平稳,体温逐渐下降,人也不再说胡话了。

    田佩芝松了口气,坐了回来。

    终于熬到春城,李老师背着再次发烧的邱鹿鸣飞快地朝着站台外奔跑,田佩芝拎着李老师的小行李箱,林自在则挎着她们的褡裢跌跌撞撞跟在后头,她双脚酸胀得几乎抬不起来,她恨恨地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忽然一眼看到段公子正朝着一辆轿车走去,一个随从模样的人,已经打开车门等他上车,她没过脑子地就大喊了一声,“段公子!”

    其实喊到“子”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所以她吞了半个音节回来,尴尬又懊恼扶额。

    谁知那段公子居然真听见了,这么嘈杂的车站,他回过身,准确又迅速地定位了林自在,然后斜刺里朝他们一行走过来。

    离得不远,段公子气度不凡,几步就走到林自在跟前,“什么事?”

    林自在呆呆看了段公子两秒钟,张口结舌。

    前头的李老师也发觉了,只恨自己带的分组里女学生太多太麻烦,背着邱鹿鸣往回走了两步,还没开口,就见那叫陈静怡的女学生,伸手一指他,说:“我同学感染了恶性疟疾,反复高烧,请你把她送到春城最好的医院去!”

    段公子回头看了一眼李老师背上的邱鹿鸣,对手下打了个手势,那手下立刻躬身点头应是,快步跑向他们的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