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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建树是个健谈的人,对金先生和梁玉城的到来,说了很长一段致辞,尤其表达了对梁玉城的羡慕之情,“我就是视力不过关,否则一定去航校与你为伴,报效国家!”

    “我也是侥幸。”梁玉城笑着自嘲,“之前想得简单,怀着雄心壮志加入航校,并不知道,开飞机可没想象的那般简单,仅仅是抗眩晕一项训练,就要了我半条命!”

    大家听了都笑,纷纷追问一些训练方面的事情,又问及需要学习的专业知识。

    一时间,竟成了梁玉城的专场演讲。

    萧云与林自在坐在一处,笑着请她喝茶,“密斯陈,上次请你不动,今天你终于是肯来了。”

    林自在淡笑,“我这人一向最没见识见解,若不是金先生命令,哪有勇气敢来,今天啊,我就是准备着洗耳恭听各位高见的。”

    说完又将赞这间小客厅布置得高雅温馨,萧云很高兴,畅谈自己布置房间的立意和过程,金先生也赞许说这里有当年林女士家客厅的风范,萧云嘴上说自己不敢与林女士作比,脸上却笑得十二分开心。

    林自在与萧云不熟,也没什么兴趣真要听他们聊天,她坐了一会儿就想离开。

    就见沈先生一头汗水地又上楼来,手里提着一个带提梁的金红两色耿马盒,腋下还夹着一个黑红双色的,看到林自在没走,似乎放下一颗心来,喘着气指着她说:“来来,我跟你换,两个换一个!”

    林自在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不用的沈先生,这个盒子就送给您,我拿来只是做个针线笸箩罢了,到您手中才是遇到识花之人。”

    沈先生却不依,执拗地把两个盒子放到小客厅的桌上,一把抱起林自在的漆盒,转身就走。

    “喂,老沈,还没喝茶!”金先生喊他。

    “不喝了!”声音传来,人已下楼。

    林自在哭笑不得,“哎呀我占了大便宜。”

    金先生笑着说:“小陈,你就拿着吧,不算什么。你如果真喜欢这些个盒子,改日我带你去他们宿舍参观,老沈的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统统不敢带回家去的。”说到这里,金先生感慨,“现在看,还是我这样的老光棍比较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句话大家一时都不知如何接话,就都笑着不说话。

    王建树及时将话题引到逻辑学上,气氛又融洽起来。林自在赶紧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场了。

    萧云起身挽留,林自在坚持要走,与金先生道别。

    金先生谈兴正浓,闻言只是与她点头,就继续高谈阔论了。

    梁玉城想说要送她,却被萧云拉着询问是否招收女飞行员的问题,不得脱身,只得眼睁睁看她急匆匆走了。

    走出门来,才觉天色已晚,林自在心里有些胆怯,自小晚自习都是凌秀娥来接,大学后晚课更是一概不上,来春城这么久,邱鹿鸣几乎寸步不离,她也从未晚归过,又习惯了后世的良好治安,下楼前也没看天,可现在让她上楼求人,又拉不下脸来。

    于是加快脚步,右手放在斜挎的书包里,从空间拿出一把匕首握住,心里一时后悔答应金先生的邀请,一时又埋怨一屋子绅士,却没有一个主动送女生返校的。

    文林街深处倒是人不少,花枝招展的流莺站在街边灯下,甩着手帕,飞眸吸引着恩客。

    林自在要往北走,人迹越发的少。林自在左手抱紧漆盒,再次加快脚步,——那个带提梁的她没拿,送给了萧云。

    近年春城物价飞涨,从前可以买一袋米的钱,如今只能买盒火柴了,数不清的人食不果腹,还有时不时从天而降的炸弹,让道德标准的底线骤然下降,诈骗、偷盗、抢劫层出不穷,夜幕降临,就更猖獗。

    越往北走,人越少,快到校门口,更是连个人影也无,她隐隐察觉身后有脚步声,一路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她,脚步虽轻,但她五感灵敏,还是敏锐捕捉到了。

    许是猜出她要到目的地了,那人的步伐骤然加大,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自在紧张的寒毛直立,六神无主,干脆撒腿就跑。

    二十米,十五米,马上就可以跑进校门了!

    即便大门口也没有人,但她还是觉得那里就是她的避难所。

    可惜,她还是很快被追上了,林自在听着那人的脚步声就在自己的左后方,紧张得四肢僵硬,脑子发昏,连呼喊都忘记,只是傻傻地跑。

    那人似乎是有些功夫在身上,跑起来无声又迅速,他伸手摸向林自在左肩上的背包带子,林自在就觉得肩头一松,连忙缩手按在书包上,又停步拧身向身后一挥手。

    那人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手一收,转身就走。

    却蓦然一个愣怔,惊异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忘了动作。

    ——失手了?还有人手法比他快?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看林自在,看看地面,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书包哪去了?

    林自在趁机发足狂奔,终于记起呼救,她扯着嗓子大叫,“杀人啦!救命啊!”

    那人恼怒地几个起落,轻松追上林自在,只一招就夺了林自在的匕首,入手觉出重量不凡,在刀刃上轻吹一下,啧啧两声,又把匕首架在了林自在的脖子上,“闭嘴!”

    林自在立刻闭嘴,一动也不敢动,“这位大哥,别冲动。”她的声音是抖的,但也得说,“我是个穷学生,身无长物,只一把匕首,你不如拿了就走吧!我就当没见过你。”

    “哼哼,不要欺我读书少,我早看到你买那盒子掏出一把钱来!本只想跟你借点钱了事,现在看,连命也给了我吧!”那人声线尖细,在林自在耳后说话,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你的背包藏哪儿去了?不说?那就让我自己找找看......”那人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突然把手伸向林自在腰间,顺着腰线向臀部摸去。

    林自在恶心得哇哇大叫一声,猛然将一张纸朝那人拿着匕首的手背上一拍,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人也不动了,林自在趁机回手就将防狼喷雾喷了那人一头一脸。

    那人不曾想,明明两手空空的女学生,忽然使出这样霸道的东西,居然让他无法动弹,还喷他一脸辣椒水,一时间只觉得整张脸灼热疼痛,眼睛更是刺痛难当。他诡异地保持着刚才挟持林自在的动作,口中连声咒骂,“贱人!我不会放过你!”

    林自在听了威胁的话,禁不住一哆嗦,干脆上前一步,又照着他的眼睛喷了两下,那人再次痛苦嚎叫咒骂。

    林自在迅速捡回匕首,在那人胸口、肚子和胳膊上比划了几下,都没敢刺进去,她恼恨自己的怯懦,将匕首收入空间,想着还是找个棍子揍他一顿解恨吧,可惜找遍空间根本没有趁手的武器,她气恨自己没有先见,最后取出断了带子的书包,把新买的粗瓷碗放进去,拎着断带,照着那人头上身上就是一通狂抡。

    那人嗷嗷惨叫,挨了十几下,就开始求饶。

    几秒钟后,他能动了,第一反应就是想抓林自在,林自在吓得跳脚,又喷了两下防狼喷雾到他脸上,他立刻嚎叫着蹲了下去。

    林自在这次不敢恋战,迅速向着校门后退,左手在空间摸出一张纸,右手握着从前的签字笔,看也不看地飞快涂画着。

    方才紧急时刻,是林秀娥的记忆蹦了出来,她随手就将当日模仿林秀娥画的一张符拍了出去,谁知居然有效,虽然时效太短,但也真的救了她自己。

    她此时画符,纯粹就是害怕那人再追上来,好有个防备。

    ——这时候根本不觉得林秀娥的记忆恶心了。

    “静怡!”身后是邱鹿鸣的声音,焦急而慌乱。

    “这里!”她心里一松,赶紧应答。

    “密斯陈!”身后有人喊。林自在回身,依稀月光下,环城街上跑来的人,正是刀齐风。

    他明明距离比邱鹿鸣远,却更先跑到林自在跟前,气喘吁吁,“你,你没事儿吧?”

    不知为何,林自在忽然觉得无比委屈,她就是为了那一点点可能性才去小楼的,都是因为他,她才有此遭遇!

    但她尚有理智,他们还是陌生人。当即摇头,“没有。”

    可哽咽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眼泪被摇落下来。

    刀齐风看了个正着,伸出手似乎想拥抱她,又无措放下。

    然后懊恼地回身,对着那抢劫之人的面门接连出拳,林自在耳力好,她甚至听见了鼻梁骨断裂的声音。

    可怜那人自诩练家子,今晚却只来得及用了一招来夺小姑娘的匕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现在更是连嚎叫的力气也无,死狗一样倒在地上。

    “齐风!”

    “哥!”

    刀齐风身后又两人追了过来,刀齐风停了手,叹口气对林自在说:“今后天黑不要出去了。”

    林自在被邱鹿鸣抱着,挣脱了一只手,抹了一把眼泪,就把头扭过一边去。

    邱鹿鸣松开林自在,到那摊烂泥跟前,没头没脸的一通踢,口中骂着,“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杂碎!倒街卧巷的横死贼......”

    那人接连被揍了三茬,连求饶的心思都没了。

    林自在和刀齐风都站着没动,也没去拉邱鹿鸣,眼睛虽都看向跑过来的梁玉城和刀玉兰等人,但心里同时都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他们是相识很久的老友,正在一个疼惜的埋怨,一个不领情地发脾气。

    “陈静怡!”是梁玉城打破了尴尬气氛,“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坚持送你的!”他捶着胸口,咳嗽几声,手里还抱着一个耿马盒,“我路上捡到这个,就知道你大概出事了,急死我了!你,你没事吧?”

    “谢谢,我没事,那人要抢我书包,被我喷了辣椒水。”林自在镇定地说,仿佛刚才牙齿打战、泪流满面的人不是她。

    梁玉城吐出一口气,还在喘,“那就好....我不放心你还是追了出来,结果却找不见你,又正好遇到齐风兄,他跑得比我快......”

    刀玉兰也跑了过来,喊了一声“哥!”,语气里有嗔怪。

    “你跟着出来干什么?没人跟着吗,现在外头多乱不知道吗?”

    刀玉兰被自己兄长当众训得羞恼,一跺脚,“还不是急着追你,那帮笨蛋谁知道追到哪儿去了!”

    说话间,几个被称为笨蛋的士兵就找了过来,行礼道:“四少爷!七小姐!”

    刀齐风挥挥手,“不用跟着了,你们把这人送警察局去,好好查查案底。”

    几个士兵从邱鹿鸣脚下解救出那人,已是面目全非奄奄一息,两人一边一个,伸手勾住胳膊,拖了开去。

    邱鹿鸣犹不解气,“我就是没刀,否则劈死他个腌臜泼才!”

    林自在把断了的书包带系了个疙瘩,又把里面的碎瓷片倒到路边,想想又捡了块大的,悄悄放到空间里,指不定啥时候,就当个武器用了。

    整理好这些,情绪也恢复了稳定,她对刀齐风和梁玉城道谢,就拉着邱鹿鸣回学校。

    “送佛送到西,我们几个送你回宿舍吧。”刀齐风说。

    “就几步路了,校内很安全。”林自在拒绝了。

    刀玉兰也不愿意,“哥,要不就让玉城去送,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父亲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你一走了之,我和姨娘怎么办啊?”

    刀齐风显然不想在人前谈论自家的事情,伸手制止刀玉兰,“你如果不想跟着我,就自己回去!”

    “我怎么回去啊,这大晚上的!”刀玉兰气急跺脚。

    “那就闭嘴跟着我。”刀齐风转身就朝大门走去,进了门,回头说:“都不走吗?”

    林自在无奈跟上,邱鹿鸣快走几步扶住她的胳膊,冰凉的手抓住她的手,口中嘀咕着,“我就这一次没跟着你,就出了事,要不是我耳尖听到你喊杀人了,还不知道出多大事儿呢!”

    林自在握住她的手,搓一搓,“是啊,幸亏有我们鹿鸣!”

    邱鹿鸣很满足,晃了晃小脑袋,脚步都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