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林自在乐了,“那你倒是拿个手电筒啊,我跟你去!”

    “等着!”张春梅立刻回去找电筒了,赵初蕊也笑着跟了回去。

    “你俩去不去?”林自在问刘文静和陈招娣。

    “不去!”刘文静拼命摇头。

    “我也不去。”陈招娣拉着林自在,“你也别去,咱们上个厕所赶紧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那我自己去。”林自在看看手表,“才七点,来得及。”

    张春梅拿着手电筒从大屋出来,把手电筒交给她。

    林自在刚才去送黄家明时觉得有点凉,于是又在外套里加了件毛坎肩,两人出了大门,朝大路上走去。

    走过小木桥,林自在用手电照了一下,桥下并没有水。

    张春梅挑着空桶,斜着走上了大坡,林自在在后面打手电,也学着走了上去。

    大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路边的人家几乎也都是黑着的,即便有点亮光也是一灯如豆,微弱的手电光影下,路边房屋影影憧憧,也难怪张春梅一个人不敢出来。

    林自在却是不怕,整个村庄都在她的意念范围之内。

    “你是哈市的吗?”沉默着走了三百米,张春梅忽然问。

    “我是齐市的。”

    “我也齐市的!”张春梅高兴极了,“老乡啊!你哪个中学的?”

    “三十四中。我和刘文静是同学。”

    “我是八中的!我二十了,去年来的!”

    “呵,还有齐市的吗?一共九个女知青,咱这就占仨了。”

    “有啊,赵初蕊就是齐市的,老三届,也是六八年来的。”

    林自在心说,都是齐市的,你俩的差别可够大的。

    又问,“平时你都这么晚去挑水吗?早上挑不行吗?”

    “平时我都是早起挑水,今早来不及了就没挑。水缸现在见底儿了,连明天的洗脸水都没有了,不管咋说,我得把我今天的活儿干完了。”

    “明天就轮到别人做饭挑水了?”

    “对,明天是史亚楠的班儿了。”

    “哦,我听说生产队也有井啊。”

    “快别提生产队的井了!现在他们也全都去南头挑水了,要不早上我能排不上号吗?”

    “咋了?”

    “那井泡过死人了,谁还敢喝?”

    “啊?”林自在故作惊讶。

    “我跟你说,你可别害怕哦!”张春梅靠近了林自在,压低了声音,倒显得鬼气气的。

    林自在把手电筒放到下巴上朝上一照,用森森的语调说:“我不怕~你说吧~”

    “哎妈呀!”张春梅嗷一嗓子跳开,水桶哐当一声掉地上一只,“你嘎哈呀!吓死我了!”

    “哈哈哈!”林自在把手电朝前照着水桶,笑,“原来你真的是怕黑怕鬼啊!”

    张春梅握着扁担下的铁钩子,勾起水桶继续走,嘟嘟囔囔,“什么鬼啊鬼的,宣传封建迷信,小心我举报你!”

    林自在乐不可支,觉得心直口快的张春梅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姑娘。

    张春梅个子足有一米六八,一步顶林自在一步半,她一加快速度,林自在就得小跑才能跟上。

    “我跟你说真的,生产队的井里真的有死尸!”张春梅察觉她在跑,就放慢了点速度,“泡了足足一星期,后来下雨,水位上涨,挑水的人才发现了井里泡得发白的大腿....哎呀,不说了,恶心死,全生产队人都喝了一星期的死人汤子......”

    “那井不是毁了?”

    “是啊,我去挑水就见几个人在淘井,一问才知道,我当时就吐了!回来一说,他们也都吐了,一天谁也没吃饭,连粮食都省了。后来那井淘了几遍,这都一个多月了,也没人愿意去挑水 ,也就是给牲口喝。”

    “是投井自杀还是谋杀啊?”

    “不是自杀,公安来了两小时就破案了!”两人沿着大路拐了个九十度的弯,张春梅朝南一指,“再走一里地就到了!”

    “还真挺远,得有三里地吧?”

    “有了。”张春梅继续说:“两小时就破案了,你猜怎么着?生产队那个叫三驴子的男的,平时好吃懒做,还打媳妇儿。邻居说总听他媳妇儿给打得嗷嗷叫。那天他不顺心又开始打媳妇,她媳妇给打得受不了了,就随手抓了个东西打过去,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她扔出去的是蜡台,铁的!砸太阳穴上,直接就死了!”

    “这么寸?”

    “可不是!她害怕啊,就连夜给三驴子拖出去了,她说嫌挖坑太费事,家离北边井沿儿又近,于是就直接把尸体推进去了。”

    “啧啧,她自己不吃水吗,也太没公德心了!”

    “是啊,那几天水都怪了吧唧的,呸呸呸,一提起我就恶心!”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公社小学,穿过操场,再向南走,才是水井。

    “村里两口井,为什么挖的位置都这么偏,中间住那么多户人家,吃水多费劲啊?”

    “好像是水位的问题吧,别的地方不适合打井。”张春梅走上木头井台,林自在拿手电照着井,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木头井台,踩上去发出咚咚的声音,一个辘轳,架在不足一米的井口上方,圆柱体的辘轳上绕着两层大约三四公分粗的麻绳。

    张春梅摇了几下辘轳,把绳子全部绕到辘轳上,伸手去取绳端的铁链铁钩,看得林自在胆战心惊,生怕她一头栽进井里。

    张春梅看出林自在的紧张,知道她没在井里打过水,于是故意显摆自己的老练,将铁链弄的哗啦啦响,栓好水桶,将桶随意往井里一丢,水桶扯着辘轳骨碌碌转,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几秒钟后,林自在听到“啪”一声响,水桶砸到水面上。

    夜晚,那种来自地下几十米深处的响动,神秘而诡异,林自在不由得挪了几下脚步,张春梅单手向前摇着辘轳,又伸手扯着井绳来回晃荡几下,又提又沉的,反复几次,然后双手摇辘,吱嘎~吱嘎~,井绳一圈圈缠到辘轳上,不一会儿,满满一桶水打了上来,她右手扶着辘轳,左手扯着水桶梁,拉过水桶,这才松开辘轳摇把,一掫桶底边沿,哗一声把水倒入旁边空桶中。

    她笑着把桶递给林自在,“你来!”

    林自在回忆了一遍张春梅打水的流程,自信地接过水桶,把手电递给她。

    “看我的!”

    先扎了个马步,嗐,实在是怕掉井里啊!

    她也把桶朝井里一丢,谁知辘轳飞快地旋转起来,她嗷的一声跌坐井台,差一点点就被摇把打到。

    张春梅气急败坏,一把薅起她,把手电塞到她怀里,“笨死!”

    骂完心有余悸地捋着自己的胸口,“咋没把你牙给打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