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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初蕊说的没错,八个新知青到来至今,已近一月,一直是借老知青的口粮吃饭,现在队里分了粮,的确应该先还人家粮食。

    林自在往男知青宿舍扫了一眼,他们并没有急着还粮,周久儒正蹲在灶坑跟前烧火做饭。

    赵初蕊已经取了个大面袋子来,卷了边,放在地上,“有账不怕算,今天咱们就当面把这欠粮一把还清了吧。”说完就笑着把碗伸进了四人刚到手的高粱米袋子。

    她的手拿出时,那直径足有十二三公分的大海碗里,是杠尖儿一碗高粱米,唰的一声,倒进空面袋子里,嘴里数着一,又再伸进去蒯粮,二、三、四....没多大功夫,一袋子高粱米就要见底了。

    刘文静忍不住了,“赵姐,怎么这么多啊?”

    “多吗?不多呀!你们来了二十三天,一天三顿饭,一共四个人,你算算得多少?”

    “不是,赵姐,我说的是这碗太大了。”

    “大吗?不大呀!咱们平时吃饭用的就是这碗啊。”赵初蕊继续舀,“队里可真照顾你们,早早的就给你们分了粮,想当年,我们都是从家里背了粮食来,没带粮的也赶紧让家里邮来,没地方住,就寄住在生产队员家里,跟人家搭伙,人家吃啥咱就吃啥,交上去的是白面,吃到的是剌嗓子的苞米面。哎?数到几了?”

    “四十五了!”陈招娣着急地喊,一袋子半的高粱米已经没了。

    “哦,那就这样吧。”赵初蕊又舀出来一碗,“四十六,正好。”

    大家刚松了一口气,就见赵初蕊又从腋下拿出一个面袋子来,“剩下的都用面粉顶吧,咱们吃了五次二米饭,你们没米,我们吃点亏,就全用面粉算账吧。”

    又是杠尖儿一碗面粉蒯出来,这回,她轻轻倒入面袋,尽量不使面粉飞扬出来。

    一、二、三......

    “赵姐。”一直不想出头的林自在,也只能出头了,她按住赵初蕊的碗,“赵姐,不是这么算的吧。”

    “繁西你说话真有意思,咱们可是纯老乡,我还能占你和文静的便宜吗?”

    “我在家也做饭,一碗生米和一碗熟饭是一样的体积吗?”

    赵初蕊愣了一秒,笑道:“不信我?好!你可以问春梅,问她做饭是不是这么量的?秋收活儿多重啊!咱们可都是把最好的拿出来给你们吃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小孟你这样,赵姐可就心寒了!”

    张春梅在一旁点头,“小西,我做饭都是按这个量做的,要不根本不够吃。”

    林自在笑了,“这一碗面足有一斤,能蒸出两个半大馒头了,谁一顿能吃下一斤馒头?你能吗?再者,我们来到双峰,从没在一桌吃过饭,吃到的也是一顿一个馒头,一块咸菜或一碗菜汤,饭也是一平碗二米饭,饭盒搪瓷缸打的饭,更加看不出具体多少,这两位!”她又指指陈招娣两人,“更是吃猫食的。问题来了,既然是按照这个量做的饭,那么,到底是谁吃了我们的份额!”

    大约二两的馒头。二两生面做出的馒头就是二两馒头,实际上约130克了。

    张春梅恍然拍额,“哎妈可不咋的!她们顿顿就吃一碗,我这还寻思呢,这阵子吃得挺饱的!”

    赵初蕊放下饭碗,慢慢站起,彻底冷下脸来,一字一句,“什么意思?你们要造反吗?”眼睛也逐渐眯起,最后一句更是带着威胁。

    刘文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觉得赵姐这个表情真吓人。

    “造反?”林自在笑起来,她不由想起当年在哈市见到的真正造反的学生,“赵姐老三届,应该造反派出身的吧,否则以赵姐的条件,去兵团应该是板上钉钉的。”

    “广阔天地炼红心,扎根农村志不移!哪一派都是响应领袖的号召,支援边疆的同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总比你们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资产阶级小姐强上一万倍!”听到兵团二字,赵初蕊脸上现出一瞬的伤痛,但仍然态度强硬。

    刘文静不干了,“谁是资产阶级小姐!你别乱扣帽子!我们俩可都是根红苗正的工人阶级,往上数,祖祖辈辈都是贫农!小西要不是她妈偏心搞破坏,她去的应该是音河农场的兵团!”

    “我没空儿调查你们底细,就问你们还不还粮食吧!”赵初蕊听到这些心里更不舒服,回头高喊:“史亚楠!李红艳!高淑琴!高原!都出来!今年的新知青,不打算还咱们粮食了!”

    大屋门哐当一声开了,呼啦啦出来四个女知青,都眼神不善地看着林自在四人,“怎么地?”

    没见过这种野蛮架势的庄一诺本来坐在小木墩上,现在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张春梅一步挡在林自在跟前,“不是,你们听我说,是......”

    史亚楠和高原两人一个抱,一个捂嘴,硬是把张春梅拖进了大屋。

    陈招娣扯了扯林自在的袖子,低声说:“该多少就给多少吧,别这么小家子气。”

    林自在眼神刷地射向猪队友,“你再说一遍!”

    陈招娣吓一哆嗦,眼泪又掉下来,嘴巴一瘪,“你们...你们就知道欺负外地人!”

    庄一诺爬起来拉住她,用上海话吼她,“不要讲话了!”

    陈招娣还是很委屈,“我在息事宁人。”

    “你在火上浇油!”

    林自在蹲下身子,捡起一块土坷垃。赵初蕊退后一步,厉声喝斥,“你想干什么?”

    林自在没理她,一扬手,土坷垃飞过杖子,正打在男宿舍那边刚用报纸溜了窗户缝的窗框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周久儒拿着锅铲子推门而出,“是谁?”

    “小周!你叫黄大哥和男知青都出来,来断个公道!如果他们还是不出来,我们就去找沈队长,或者去公社!”

    赵初蕊嗤笑,“知道你公社有人撑腰,呵,给你能耐地,这才来几天啊,就敢给老知青脸色看了!忘了你们刚到的时候没吃没喝,赵姐长赵姐短的了!”

    “我是有事实和道理撑腰!不妨多叫几个人来,咱们就好好算算,我们新知青到底该还你们多少粮食。而不是任由你,伸手在我们的粮袋子里,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对!”刘文静也大声附和。“事实胜于雄辩!我们没吃那么多凭什么还你那么多粮食?你是周扒皮吗?”

    黄家明一脸苦恼地走出来,隔着杖子喊:“赵初蕊同志!你不是说会和新知青搞好团结,怎么每年每年都要来几次这样的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