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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我什么情?”顾丽影冷冷地接口,“小西请张营长帮忙了,我干嘛巴巴地凑上去,让她白开一回口,空搭一份人情?”

    江福洋被怼得有些讪讪,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反手给自己兄长倒,被江福海一把抬起瓶口,“我自己来吧!”

    江福海依然先给林自在三人倒酒,然后给妻子和自己倒酒,看向弟弟。

    江福洋说了“穷讲究”,端起酒杯,“小西,哈,我就跟着我嫂子叫你小西行吧,我跟你说,下边这些公社我都跑过,青山公社还算是不错的,双峰生产队那个老沈有点滑头,人还不错,就是这个张志勇还不大了解,是个转业兵出身,你放心,他不敢把你咋地,回头我跟他聊聊!”

    林自在呵了一声,看来这人已视她为囊中之物。

    “以后有事就来找你江哥!”江福洋一口干了酒,把酒盅一转,“我干了你随意!”

    顾丽影左手端杯,右手扣住林自在的杯子,“你们三个一看就是没喝过酒,接连干杯,还要不要聊天了,就抿一小口吧!”

    “好好。”江福洋应得痛快。

    林自在三人都象征性地沾沾唇。

    江福洋掏出一包大中华香烟,磕出一棵递给哥哥,见他推开,就叼到嘴上,把烟盒丢在饭桌上,又摸出一盒火柴,嚓地划着了,凑到嘴边,点燃香烟,猛吸一口,又吐出去,对顾丽影说:“我听说,新华书店的赵玉华再有俩月就休产假了,要找人打替班呢,他们那个经理过完阴历年也要退休,正好,接上流了。”

    顾丽影却像没听到他说话,给林自在夹了一块翅中,又夹了一块蘑菇,“小西你吃这个蘑菇,有金子的地方才能长这种蘑菇。”

    江福洋吃了口木须柿子,“你别说,嫂子,你们护士长真行,这个时候了还能留着柿子,我听说她还会用点滴瓶子蒸了柿子存着,能吃到过年!”又笑着对林自在说:“小西,你过年来县里吧,我嫂子回不去上海,你正好陪她聊聊天。”

    林自在摇摇头,“有姐夫在,我可不当电灯泡。”

    “革命化春节,我哥不休息,你们生产队又不像兵团那么积极,你就来吧,我跟严主任打个招呼,准行!”

    “江同志,春节我要去哈尔滨,我五婶说是给我介绍个对象,在省军区工作,是个干部。”林自在想起上辈子一个同事是军嫂,就给自己信口杜撰了一个。

    江福洋表情一僵,“你五叔......孟,是以前一营的孟教导员?”

    “教导员?我不大懂,张营长说他们以前搭过班子,对了,我五叔说他是政委。”

    “哦。”江福洋猛吸两口,香烟飞快烧到尽头,他把烟头丢到地上,脚尖碾了两下,“那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林自在笑着问。

    “昂?可惜你不能陪我嫂子过年啊,我们家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呢。”

    林自在微笑不语,给顾丽影夹了一块羊肉,“你手冰冰凉的,入冬了吃一些羊肉暖暖吧,是不是刚来东北就着了凉,一直手凉脚凉的。”

    顾丽影见她三言两语化解了小叔子的企图,心里有些佩服,也有些遗憾,笑着吃下羊肉,“我吃不惯羊肉的膻味,不过今天既然小西请客,我怎么也要给个面子,吃下去!”

    林自在笑着又给她夹了一块,看顾丽影皱着鼻子,就哈哈笑起来。

    心头也松了口气,江福洋要以势压人,她就抬出个他够不着的反压他,虽然显得狐假虎威,但是好用就行。

    她不想跟江福洋有过多瓜葛,但在嘉阳待一天,就没想过跟这个嘉阳县的衙内翻脸。

    林自在对常静和米小冬说:“你俩吃饱饱的,到了互助就没有这么多好吃了。”又放下筷子,对顾丽影说,“我们都喝不了酒,那讲个小笑话吧,听不听?”

    “听!”顾丽影觉得她并未真的生自己的气,心里高兴。

    “是这样,一个妈妈,每次给她八个月大的孩子喂辅食,也就是喂吃的,都笑着对孩子说:‘来,张大嘴!’,日子久了...”

    林自在停下来,啧了一声,“我有点渴了呢!”

    顾丽影好气好笑地拍她,“你快点讲呀!”

    林自在于是轻咳了一声,“日子久了,那孩子就以为,自己名字就叫做张大嘴。”

    哈哈哈哈!顾丽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转身伏在江福海的肩头,身子抖个不停。

    林自在无奈摇头,真有那么好笑吗?这是她N多年前刷视频看到的一个评论,不过是临时想起,讲来活跃气氛,毕竟她是东道主了。

    也是,这样严肃严苛的时代,有多少开心的事情呢。

    江福海问林自在,“小孟,那家人是不是真的姓张啊?”

    顾丽影笑得更厉害了。

    江福洋有些玩味地看着林自在,目光中有探究好奇,还有些不甘,林自在与他对视,目光清正温和,江福洋很快败下阵去,又点燃一棵香烟。

    林自在不再收敛,她总结出一个规律,她只要保持良好状态,保证自己能量充足,就会拥有极高的免疫力,不会生病,甚至不会遇到渣人,即便遇到,他们也不敢造次。

    江福海轻轻拍着顾丽影的背,说,“我倒是听来一个笑话,说有两个干部下乡,到老乡家吃饭,一个人得交一毛钱,二两粮票,老乡都愿意干部到自己家吃,生产队长就说自己媳妇做饭最干净,于是干部都到他家吃饭。队长跟媳妇说吃烙饼喝汤,那媳妇就开始和面,和到一半,队长家不到一岁的孩子在炕上尿了,哇哇地哭,队长媳妇就去给孩子换尿布,回头继续揉面,一个干部看了就觉得恶心,心想,我绝不吃饼了。另一个干部从外面进来,正好看到队长媳妇在厨房弯腰做饭,鼻涕掉到了大锅里,她飞快地拿勺子潎了出去,扬到厨房地上,他心想,我绝对不能喝汤。到吃饭的时候,队长就奇怪地发现,两个干部一个只喝汤,一个只吃饼。嗯,完了。”

    林自在扑哧一声笑了,她笑的是江福海,而不是笑话。

    顾丽影伸手打他,“人家恰饭,侬哪能讲这个,隔夜饭都要呕出来唻!”

    江福海被打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顾丽影转头看林自在,抹抹笑出的眼泪,“真是切勿消了小西,他讲的不是笑话,分明是恶心话。”说到一半忽然看着林自在的脸,伸手去摸,“哎?小西,侬在发光哎!”

    “我恰了一个电灯泡!”林自在耸耸肩膀,“所以在这里闪闪发光!”

    顾丽影又是一通笑,“奥哟今朝老开心了......”

    江福海似乎非常喜欢听妻子讲这种半是上海半是普通的话,在一边笑呵呵地听。

    他身边的弟弟,却是一脸面无表情。

    顾丽影忽然想起什么,“哎呀,下午要上班的呀,咱们快吃饭吧!常静是吧,你是不是说小河沿生产队有个非常漂亮的知青,改天介绍我认识一下啊!”说完还看了林自在一眼。

    常静受宠若惊,连忙答道:“有有有,她叫姜淑英。”

    林自在没看顾丽影,只是笑着给她也夹了个鸡翅。